待到黃昏之時,我和寧妃一路走入咸福宮內。
“你們來這做什么?”靜妃懨懨的看向我們,冷聲說道。
“奉太后娘娘口諭,賜靜妃自盡。”寧妃姐姐輕聲說道,言語之中并不帶悲喜。
“太后?”靜妃微微蹙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今有了新后,我終究淪為一顆棄子了。”
“并非是太后娘娘不愿救你,而是你自作孽,不可活?!蔽覅拹旱目粗o妃說道。
“本宮不就是當初罰你跪了幾個時辰么?卻不想你竟這般記仇,當日倒是小瞧了你。”靜妃冷眼看向我,不屑地說道。
“罰跪?呵,你倒是會避重就輕,”我走近兩步,立于寧妃和靜妃之間,直面靜妃恨然說道,“若不是你,二阿哥和屠蘇公主怎會有異瞳之狀?三阿哥和燭星格格怎會青斑纏體?楊常在又豈會香消玉殞?你的罪過百死莫贖,若不是太后娘娘和皇上開恩,又豈會留你全尸?!?p> “本宮原還有些后悔,竟沒一早發現你也不是個省事的,不過今日看來,如你這般愚蠢,即便本宮今日先走一步,只怕你也活不了幾天?!膘o妃不怒反笑對我鄙夷說道。
“死到臨頭怎還這般惡毒,虧的本宮方才還為你惋惜,眼下看來還是祥妃妹妹說的對,當真是不值得?!睂庡鷳嵑薜膶⑻笥n的鴆酒放在靜妃眼前,“你自己了結了罷?!?p> “本宮自己做過的事情自會承認,寧妃恨本宮也是情理之中。但祥妃所說之事,本宮必須要說個明白,否則來日豈非做鬼都要含冤?”靜妃看著寧妃,神色倒是不似看我時那般厭惡不屑,只是平靜的說道,“當日因與皇上置氣,傷了楊常在,亦波及了你,確是本宮之錯,你若是恨本宮,本宮倒也無可申辯。”
“你若是恨我,大可以沖我來,福全當時不過是我腹中的嬰兒,還尚未出世,你又怎能下得去手?!”寧妃憤怒的沖著靜妃吼道,“如今福全的眼疾終生難愈,你一句無可申辯就想洗清罪孽?”
“是我做下的事,你恨我亦是情理之中。本宮從未想要洗清罪孽,我的罪孽待來日到了陰曹地府自有閻王爺審判,這兩日本宮在咸福宮中倒是想清了很多事,都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從前之事我確是對你不住,可你又可曾想過,本宮自幼出身于蒙古,落葵乃是西洋之物,本宮又怎知她能傷胎?”靜妃平靜的看向寧妃姐姐說道。
我心中驚詫,靜妃所說確是實情,我此前卻從未想過。
寧妃亦是久久不語,靜妃見我二人的神色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自然是有心人刻意告知本宮的,當初寧妃和楊常在安胎藥中的落葵確是本宮派人下的不假,可縱使本宮有三頭六臂,當時宮中有孕的嬪妃之多,就算本宮心思當真如此狠毒,也是忙不過來的。祥妃,”靜妃轉而看向我,眼神犀利的說道,“你自己愚蠢,中了旁人的毒而不自知,怎能來怨我?”
“我問過太醫,我和云貴人所中之毒皆為落葵,落葵名貴,除你之外還有誰能弄來這許多,且還能分別下入我和云貴人宮中。放眼后宮,有能力且有這般心思的,唯你而已?!蔽阴久颊f道,盡管靜妃言語之中屢屢暗示我和云貴人中毒之事并非她所為,可我卻仍舊想不出除了她外還能有何人。
“你太高估了本宮,也太過看低了旁人,”靜妃嗤笑出聲,“云貴人所生的大阿哥落地之時身上就已遍布青斑,不足三月便已夭折,那時本宮尚未入宮,是否也要一并算在本宮頭上?”
“大阿哥渾身青斑?!”我與寧妃同時驚呼出聲。
“本宮死期將近,何故還要騙你們?大阿哥從出生起就養在寧壽宮,只怕云貴人自己都不知大阿哥究竟是如何歿的。”靜妃看著我們滿面驚詫的模樣譏諷說道。
“可若當真如此,皇上和太后娘娘當日為何不查?”我不可置信的說道。
“大阿哥出生之時,不知是哪個太醫說是云貴人孕中憂思的緣故。云貴人有孕之時正是寧妃她們選秀入宮之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可如今宮中的孩子個個皆如此,難道你們心中就沒有疑惑?”靜妃不屑地說道。
“若是當真如你所言,只怕云貴人的大阿哥、三格格,再并上祥妃妹妹的三阿哥所中之毒,另有她人也未可知。既如此,當日究竟是誰處心積慮的告訴你落葵有毒之事?”寧妃姐姐沉吟道。
“當時本宮只與端嬪那小蹄子有些往來,自然是她告訴本宮的。只是她是如何得知,是否是有心之人故意透露本宮便不得而知了。如今她一心巴結淑貴妃,前些日子即便本宮有心一問她亦不將本宮放在眼中,此事本宮倒是無能為力了。本宮告訴了你,也只是因對你心有愧疚。二阿哥異瞳之癥終生難愈,到底是我始料未及的。可無論如何,福全身為長子卻無法繼位,終究是斷了你的念想,本宮與你無冤無仇,只是當日一時蒙了心智,今日的結果也并非我所愿。”靜妃竟出乎我們意料的十分誠懇的對寧妃姐姐說道。
寧妃姐姐聞言默默了良久,卻不料正在我和寧妃二人想的出神之時,靜妃冷不防的將寧妃姐姐放在桌上的酒盞拿起一飲而盡。
我驚恐的看著靜妃,靜妃卻是慘然一笑,虛弱的說道,“我原以為,承緯是寧妃安插在我宮中的,本宮入了你的圈套,也算還清了對福全的罪孽,如今看來,許是旁人也未可知……其實我一早就已知曉,承緯是有人故意放在本宮身邊,與他一處,也不過是本宮與皇上賭氣罷了……本宮生來尊貴,怎能以側妃之位茍活……皇上將我廢掉之時,姑母一味的哄著我,道是等皇上消氣了便會復我的后位,一面卻從蒙古將那兩個小丫頭送進了宮……如今本宮做出這樣的事,于她何嘗不是報復?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