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歲歲獻君王，玉罌泛酒蓮花香。大殿之上歌舞升平，眾王之間觥籌交錯，這樣正式的宮宴我還是頭一次列席，今夜也是我在宮中度過的第一個除夕之夜。縱使我前些日子總是魂不守舍，可今日見到了皇上，也知皇上惦念著我，前些日子的陰霾一掃而空，心也終于有了著落。
“臣妾這第一杯酒敬太后娘娘，恭賀太后娘娘喜得皇孫。”阿碧雅福晉站起身，端莊淑雅的笑道，我倒是頭回見到阿碧雅原也可以作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不禁有些新奇。
“好。”太后娘娘此時已經飲了不少酒，正在興頭上，見信郡王福晉敬酒，舉杯便一飲而盡。
“第二杯酒敬寧嬪娘娘，恭喜寧嬪娘娘平安生子，賀喜寧嬪娘娘晉封嬪位。”阿碧雅瞧上去酒量甚好，方才豪飲一杯，復爾又舉杯向寧嬪說道。
寧嬪舉杯客氣的笑了笑，“本宮身子尚未痊愈，太醫叮囑不能飲酒，本宮便以茶代酒，謝過福晉。”
阿碧雅并不在意，只再次舉杯一飲而盡。喝完卻并未坐下，而是轉向了我，“臣妾這第三杯酒，要敬給祥貴人和蘭貴人，賀兩位貴人有孕之喜。”
我愣了一愣，宴席尚未開始前阿碧雅看我的眼神還歷歷在目，怎么轉瞬竟會向我敬酒示好？不過無論為何，此時總是不能失儀的，我和布楚皆舉起了裝著清水的羽觴，“多謝福晉。”
阿碧雅卻徑直盯著我，“臣妾曾與祥貴人同居景福宮數日，也算是一段緣分。尚未嫁入王府之前就已聽聞祥貴人寵冠六宮，如今更是有了身孕，真是羨煞旁人，祥貴人當真好福氣。”
“福晉謬贊，我哪里敢當。皇上一向雨露均沾，后宮姐妹皆同沐皇上恩澤。”我客氣的含笑說道。
“若不是寵冠六宮，祥貴人怎會搶我的奴才？不知我調教的奴才，祥貴人用著可還順手？”阿碧雅話鋒一轉，嘴角噙著譏諷的笑意看著我說道。
我一時呆愣，瞬間面紅耳赤。今日合宮夜宴，親王貴胄皆在，縱使阿碧雅對白繡一事耿耿于懷，也不應在這樣的場合提起私人仇怨，太過失禮了些。
大殿之上霎時鴉雀無聲，眾人皆看向我，我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是好，盛宴之上與她針鋒相對有所齟齬總是讓人看笑話的，且當日我雖從她身邊把白繡調來，內務府也并非不再給她派遣宮女，只要有人侍奉，又有何分別？她為何要如此懷恨于心？
信郡王輕咳了一聲，阿碧雅卻只做不聞，倔強的盯著我，雙目含怒似是我當真欺負過她一般，我只覺委屈，可就算有所解釋也不能于宮宴之上。信郡王無法，只得起身圓場，“皇上，內人本不勝酒力，今日多飲了幾杯，眼下已神志不清，冒犯之處還請皇上和祥貴人見諒。”
聽信郡王如此說我才稍稍松了口氣，向信郡王感激一笑，若不是信郡王開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想我正待開口，皇上卻沉聲說道，“若只是不勝酒力，朕自是不會與堂嫂計較。”
“謝皇上。”信郡王連忙躬身說道，“臣回去定會對內人嚴加管教。”
皇上卻只作不聞，抓起御案之上的玉樽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重重將玉樽放回案上，“只是朕瞧著堂嫂酒力甚好，清醒的很。于此一事之上朕倒不是很清楚，朕與堂兄一向親近，怎能讓堂嫂受了委屈？不如讓堂嫂細細稟來，朕自會主持公道。”
“皇上圣明，”阿碧雅不顧信郡王阻攔，徑直走到大殿正中跪下，“臣妾嫁入王府之前得蒙太后娘娘體恤，恩準臣妾可在皇宮之內暫住幾月。自臣妾選秀入宮之始，身邊就是一個名喚白繡的宮女貼身侍奉，卻不知為何，祥貴人冊封為貴人后竟未與臣妾商量，直接讓內務府將白繡調到了她的宮里，臣妾心中一直不明，故今日得見方才想問一問祥貴人，當日究竟是為何。”
我慌亂無助的看向皇上，此事皇上當是知道的，可皇上卻并不曾看向我，只是目光陰沉的盯著阿碧雅一語不發，手指輕輕敲著玉樽。
“啟稟皇上，此事臣妾也是知情的，”端貴人竟于此時開口，“祥貴人確曾強行將福晉身邊的貼身侍女調了過去，靜妃娘娘當日曾因此事詢問過祥貴人，祥貴人卻道是皇上的旨意，靜妃娘娘聽信祥貴人之言，只以為是皇上的意思，便也就不曾再計較。”
“只是方才皇上說不知此事，那豈非是祥貴人依仗恩寵假傳圣旨？”儀貴人聲音雖小，可整個大殿此時靜謐無聲，眾人都是能聽清的。
我無助的看著皇上，皇上卻仍舊沉默不語，此時眾人皆指向我，縱使我滿腹委屈此時也是百口莫辯，三人成虎的厲害之處我今日也算體會到了。
我相信皇上不會聽信她們所言，且當日雖是我向皇上張口要來了白繡，可內務府確是奉了皇上之命。想到此我心中有了幾分底氣，走至大殿正中，跪在了阿碧雅身側，“臣妾不曾假傳圣旨，還請皇上明鑒。”
皇上此時終于看向了我，只一眼我便安下心來，皇上眼神關切，正待開口，卻聽聞太后娘娘關切說道，“哀家聽來聽去，也不過就是個宮女，今日本是除夕，這等小事怎能掃了大家的興致？祥貴人如今身子重，蘇末，快去將祥貴人扶起來。”
蘇末姑姑連忙走了過來，小心將我扶起，又將我送回了座椅之上，“貴人要為皇嗣著想，快坐下罷。”
我感激蘇末姑姑的體貼，低聲說道，“多謝姑姑。”
蘇末姑姑向我寬慰的笑了笑，福身走回太后娘娘身邊。
“此事朕一早便知，”皇上此時終于開了口，聲音陰郁低沉，“不過是一個宮女，皇宮之內所有的奴才都只能忠于朕與太后，朕倒是想問問信郡王福晉，太后恩賜賞個宮女暫時侍奉你，怎得就變成了你的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