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閣上,一襲白衣久立窗前,朝向正對著梨州,是有神女峰。一只白色雀鳥越過十里長街,彷徨城郭內外,落入春光無限。
她看見城郊開滿桃花。
想來山櫻開不到皇城,若非如此,宮殿內布置無二,難免讓人產生錯覺。
“我知你當歸,唯獨算錯了時間,是我妄念了。”
神女峰朝朝暮暮,分不清年月,世事推移,人生短促,女子未曾想晃眼已過百年。究竟是不老長生,還是宿命傳說,時光在神女峰上停擺,空留那一輪月,崇高美好,永恒神秘,是至今解不開的謎。女子俯瞰皇城,不禁蹙眉神思,世人熙熙攘攘,慌慌張張,為何而來,為何而去?江河萬古長流,世人皆知探不到盡頭,隨波逐流,偏安一隅。神女峰上遙相望,自此以后,春風有信,云雀傳音,女子又當如何忍住不去窺伺眾生百態。
“月姐姐。”
卿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女子這才回過頭來,卿桑正推門而入,爬上這十二層樓,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卿桑,我們一起去尋雪天明吧!”
“……”
相顧良久,卿桑接過話來,“月姐姐是否想起了什么?”
“嗯。”
只聽女子道:“據記載,在北國極寒之地,有一味藥材,名叫雪天明,食之有益于身體,可解百毒。雖不知真假,但我不想遺憾而歸。若你信我,你身上的相思引,我必盡力而為。你可愿一試?”
卿桑溫柔一笑,點頭回答:“我相信月姐姐。”
“好!”
女子眼神堅定,紅衣未了之事,是在相思引,既知他從未忘記歸期,那便還他一個結果,替他尋一尋雪天明。
“月姐姐,我們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
“我馬上回去準備!”
卿桑:“對了月姐姐,川谷老先生想見你,你可愿一見?”
“走吧!”
女子已經在云閣呆的太久,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她已經看著紅衣離去,絕不能再對卿桑袖手旁觀。今日習得琴曲,有百鳥相助,她想來日即便難行,總不會山窮水盡。
“月姐姐,小心腳下!”
卿桑忙迎過來扶起女子,女子看了一眼卿桑,搭上他的胳膊,兩人于是一同下了樓。
一條條光線射進紗窗,在走廊墻壁上回轉,照在地板中,油光蹭亮,清晰地倒影著一個人影,隱隱而來。
“你與它們走丟了嗎?”
窗欞無人的角落,正趴著一只藍色鳥兒,像是受了傷。那人影伸手捧起那只藍色鳥兒,一身青色煙雨,少年意氣,天生一對澄澈的眼睛,不染雜質。
“我叫蘇情,以后你便跟著我吧!”
蘇情,蘇子多情,可這人看起來無情無心,連笑都透著不親近。
“是師兄來了。”他自言自語道,舉頭望向卿桑和女子兩人離去的方向,同時離去。
“我們去看看!”
……
樓下大廳。
辛夷:“公子,月姑娘來了。”
忘憂跟著望了去。
見女子下來了,川谷老先生于是走上前打招呼,“丫頭,你可還記得我?”
女子將手從卿桑的胳膊拿下來,禮貌地回答道:“記得在客棧見過一面,您就是川谷老先生吧?”
“嗯,正是老朽。”川谷老先生笑著激動道,一邊仔細看著眼前女子,“像,太像了!丫頭,你家住哪里?家中都有什么人?”
“梨州。”
女子不解地看了忘憂一眼,回答老先生道:“我獨自生活,并無家人。”
川谷老先生追問道:“祖上呢?祖上都有何人?可有什么奇遇?”
“……”
卿桑:“先生,您當是查戶籍呢!嚇到月姐姐了!”
川谷先生冷靜下來,道歉道:“是老朽唐突了。丫頭你別害怕,老朽并無惡意。”
忘憂:“姑娘先坐吧!”
“嗯。”
“月姐姐喝茶。”
卿桑遞了茶,也在女子身邊坐下,于是聽老先生將那段故事重新說與女子,女子聽后已經厘清始末,才知忘憂口中忘川竹林那位前輩,便是紅衣,同時也是瑯嬛閣和靈雀閣的創始人。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白鳥指引著她尋到真相,如今的她縱然唏噓不已,也只有留在心底。
忘憂看見女子神情恍惚,走過來關切道:“姑娘,你怎么了?”
“沒事。”
卿桑拉過女子的手,安撫道:“月姐姐可是聽故事入了迷?老先生是想問,月姐姐的祖上可認識那位前輩,日后也好報答。”
女子看向卿桑,卿桑朝她使了一個眼色,看來已經知曉紅衣的身份,若此時自己承認就是那世外之人,接下來勢必牽扯不清,神女峰可還有安寧?眾人若問及不老長生,自己又該作何解釋,卿桑尚且如此,何況其他人,罷了罷了。
“我不記得了。”
見狀,卿桑幫忙打起圓場,“月姐姐獨自生活,至今不記得自己的身世。老先生就別執著于此了,他日若有需要,我會帶月姐姐去忘川的!”
聽卿桑在一旁和稀泥,忘憂也察覺出來女子似乎另有隱情,勸道:“師父,往事久遠,論起報恩,月姑娘本就有恩于徒兒,忘川定知恩圖報,在所不辭。師父無需再掛懷……”
卿桑點了點頭,“是啊,先生還是繼續云游四海吧!豈不樂得自在?何必為這些陳年舊事煩惱?”
老先生對女子道:“丫頭,你當真不記得了?”
女子只應了一聲:“嗯。”
老先生惋惜道:“如此,老夫便不再強求了。”
于是,辛夷轉移話題:“月姑娘,剛才外面亂得很,你們在樓上可有看見?”
卿桑:“看見了,吵得很,像是天上飛來一些鳥兒……”
忘憂:“……”
坐了一會兒,幾人就離開了瑯嬛閣。
……
果然,街上早就傳開了。
“你們剛才看見了吧?”
“是啊,太神奇了。”
“現在我家后院還有幾支彩羽呢!”
……
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還聚集了一些衛兵維持秩序。
卿桑:“大驚小怪!”
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差點迎面撞上那挑菜的擔夫。
“姑娘走路看路。”擔夫嗔怪,“可要留心腳下!”
“兇什么!”卿桑瞪了擔夫一眼,接著問道女子:“月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
忘憂:“小心些。”
幾人繼續走著,只見小攤上,又有人議論起來。
“有游方道士連夜測了一卦,此乃百年難遇的祥瑞之象,五彩靈雀齊齊飛入皇城,落于瑯嬛閣,乃是百鳥朝凰之舉。”
老先生說:“奇了,這種天象老朽也是聞所未聞啊!”
三人從小攤經過,后來在城中就分道揚鑣了。
“我也聽說了……”
小攤旁的又一人說,“可不是,那游方道士斷言,皇城將有一位凰者現世,根據卦象顯示,那位凰者出于瑯嬛閣,得此凰者必得天下。”
沒一會兒,又有人圍了過來,他看了四周,聲音小了許多,“果真如此?我還聽說昨晚皇城宮墻塌了一方,宮中侍衛守了一夜,就怕有刺客趁虛而入,你們說巧不巧?”
“總之,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是啊!”
“莫非真如傳聞,天下就要大亂了。”
“噓……”
一人禁聲,“這話可不能亂說。”
……
一夜之間,歧城像炸了鍋一樣,只因昨晚天上的異象。于是便有人傳說這是天降祥瑞,是百鳥朝凰之象。又有謠言,說天下即將大亂,擁護此凰者方得太平。歧城之東,一下聚集了各方勢力,只是瑯嬛閣遍布機關之術,有去無還,尚且無人接近,查出線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