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姐,這些云雀?”
“它們受琴曲召喚而來。”
卿桑漸漸緩過神來,問道:“月姐姐可知靈雀閣?”
女子搖了搖頭。
卿桑決定不再隱瞞,解釋道:“古冊記載,天地交泰,萬物化生,百獸有靈,飛禽擅羽,可做奇兵,利刃出鞘,如山之阿,如雀之閣……,南國有一個組織叫靈雀閣,位于羅藏山藪。召喚飛鳥,乃是靈雀閣禁術,是曰:凡云雀所及之處,皆無所遁形。月姐姐怎會懂靈雀閣禁術?”
“是琴曲。”
“我本是子桑一族后人,唯今子桑一族血脈凋零,闔族上下僅寥寥數人,迫于無奈投身靈雀閣。最近我才得知,月姐姐身邊那只白色雀鳥,正是靈雀閣派出,目標想必就是神女峰。”卿桑接著提道:“聽聞許多年前,漠疆曾有位質子,和親途經梨州,遭遇刺殺,死里逃生,據聞留下質子起居錄,應是得救于神女峰。我想二者或許有所關聯。”
“或許是吧!”
真相竟如此簡單。
“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卿桑不解道:“月姐姐這是何意?難道說……”一臉惶恐,還是猜測道:“那位漠疆質子與月姐姐所尋的紅衣公子是同一人?”
“嗯。”
“漠疆質子和親,已是百余年前。怎會是月姐姐那位紅衣公子……,除非這世上真有長生之術。”卿桑突然抗拒道:“月姐姐,這絕不可能!”
“人生須臾,譬如朝露。”
“……”
卿桑眼神呆滯,長生之術,聽起來就是無稽之談,換做別人,肯定不信。可卿桑不一樣,他本復姓子桑,族人自古鉆研長生之術。子桑一族因為先帝尋找長生之術,闔族上下傷亡慘重,幾近滅族。十多年過去,卿桑仍舊無法釋懷,族人不僅被坊間扣上禍亂朝綱的罵名,年幼的他還差點被擄去靈雀閣,成為靈雀閣的傀儡。子桑一族流傳下來,長生之術需修練一門絕學,名叫長生訣,再輔以丹藥。子桑一族雖有長生訣,卻未煉成丹藥,只因其中稀缺一味藥材,天山雪,無所尋覓。
“月姐姐,你在騙我對不對?”
“卿桑,我沒騙你。”
卿桑:“那他身上的相思引可有解?”
只聽女子輕嘆了一口氣,“卿桑,他沒能尋到雪天明。”
“……”
卿桑望著女子的背影,原來那位紅衣公子已不在人世,相思引無解,這也意味著他也將面對同樣的結局,一時不知該安慰女子,還是自己。卿桑忐忑地走向女子,故作鎮定道:“可是月姐姐,你明明說那位公子他回去過……”
“是啊!”
風起,云閣內的帷幔隨風飄動,“呼噠,呼噠……”,一襲白衣虛無縹緲,偶爾吹起一縷青絲,時間仿佛靜止,驀然回首,山櫻樹下,一襲紅衣正在風中,斂笑把酒,執棋不語。
“鏡花水月一場夢。”
空中樓閣,這云閣中的宮殿,亦不過是夢幻泡影。
“叮鈴叮鈴……”
是風鈴,女子回過神,黯然道:“遙隔云霧,我今立身閣中,得見紅衣坐于窗前,遠望山川,就當他回過神女峰罷。”
“……”
卿桑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笑著安慰女子道:“月姐姐,你放心,我與他不一樣,若有來生,我一定去找你。”
女子回過頭來,早已平復情緒,笑著說道:“傻不傻,哪有來生?”
這時,門外來人打斷談話。
“公子、姑娘,樓下有位老者找,說是來自忘川。”
“可有說是何事?”
“沒有。”
于是女子對卿桑:“你去吧!”
……
瑯嬛閣下,師徒幾人正在等候,卿桑獨自下了樓。
“子桑公子,那位姑娘呢?”
卿桑:“在樓上呢!”
卿桑:“老先生為何這么關心月姐姐的事?”
“罷了罷了。”
于是,卿桑和忘憂便聽川谷先生說起了一段往事。
“這還要從忘川的由來說起,當年祖師于潦倒之際逢一位貴人相助,才得以在一片山谷建舍立室,潛心研習醫術。那位貴人身中奇毒,雖有解毒之法,卻無人能尋來解藥。他常年住在谷中竹林,縱使有白玉床護體,也阻擋不了毒發,最終落得雙目失明,五感盡失。于是,在萬念俱灰之際,那位貴人將一段過往告知,說他曾遇見一位世外女子,兩人相處甚歡,相知相伴,早已傾心相許,奈何劇毒未解,只得分別。至此再沒有尋到那世外女子,終是抱憾而去,臨終時囑咐將望川從此改名忘川,以為紀念。”
“忘川?”
忘憂疑問道,這個故事他從未聽長輩說起。卿桑表面上看并沒有太在意,因為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之事,總有一些巧妙的構思。
“嗯。”
老先生點了點頭,繼續解釋道:“忘川,望川,原來只是仰望的望。”
“望……”
忘憂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同時,與卿桑的想法不謀而合:“望川,望川谷中月,是這個望字……”
“望什么月?”
老先生并沒有聽得太清楚,卻只是看著卿桑和忘憂兩人陷入思考,并且都面帶疑色。老先生跟著試問道:“你們是不是知道什么?”
忘憂搖頭不語。
卿桑收起情緒,恍惚地端起一個空茶杯。
忘憂招手示意辛夷倒了茶。
卿桑:“這和月姐姐有什么關系?”
老先生并未在意卿桑的反常,也只有忘憂知道,卿桑在極力掩飾什么,而且與老先生所說之事密切相關。相比之下,忘憂對女子的來歷雖有好奇,但并沒有那么在意,比起來歷,也許他更在意那些眼所能及之事。
“你們都已知道,那貴人曾在竹林留下了一幅畫。可沒想到,那畫中女子的模樣,和這姑娘生得是一模一樣,所以老夫才想起來。”
卿桑:“這又能說明什么?容貌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聽先生這故事都不知幾百年了,難不成月姐姐她也活了幾百歲?真是荒唐。”有意掩飾罷了。
忘憂:“……”
老先生見卿桑有些不悅,忙解釋起來:“老夫并非此意,若那位貴人尚有后人,知恩圖報,今日忘川自當照拂。”
幾人才知緣由。
老先生:“你們可知,云閣和雀閣的創始之人,就是那位忘川的貴人。”
忘憂:“……”
早知忘川和云雀二閣淵源頗深,卻是來源于此。故此歷代云雀兩閣都與忘川有幾分往來。卿桑并不驚訝,似乎對這一切早就了然于胸。忘憂也曾見過那副畫,就掛在忘川的竹林,那間木屋里還有其他陳設,都是以前的舊物。
老先生說:“我記得那畫中還題了幾句詞。”
卿桑:“是什么?”
忘憂知道,那正是他大費周章,才查出來的解毒之法。
老先生:“若得雪天明,相思尚可引。望川谷中月,神女峰上人。”
“……”
相思引的解毒之法,原來一早就在忘川。但是這么多年,有一事卿桑一直想不通,既然已經有解毒之法,為何靈雀閣還要執意給每一任繼承者種下相思引?這一切有何關聯?似乎都與神女峰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月姐姐,你到底是何人?”
卿桑表面上不以為意,心里卻無法不去聯想,靈雀閣的目標也在長生之術,只是他怎么也理不出頭緒來。但有一點,雪天明,天山雪,如果他推測得不錯,這兩者實則是同一種藥材。歸根結底,子桑一族的衰落有跡可循。
老先生:“你們可一定要讓我見見那位姑娘。”
“我去請月姐姐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