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偏殿。

　　等顧柒染回到東宮的時候，日已微微向西傾了。

　　顧柒染進了宮，不等通報便直接入了偏殿，果不其然看見了那道低頭看書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腳步快了幾分走了過去。

　　“皇叔！”

　　那人聞言抬頭，見到她和緩了幾分神情，“嗯。”

　　“皇叔，我之后要去南方平亂，父皇已經許可了……啊，就算我不說，想必皇叔估計也已經知道了。”顧柒染吐了吐舌頭。

　　“嗯。”秦九琛平淡開口，示意她過來坐在他身旁。

　　顧柒染乖乖順著他的意思坐下，乖乖仰著頭，眨著眼睛等他說話。

　　被她這么看著，秦九琛倒也說不出什么嚴厲的話，輕嘆一聲屈指敲她額頭，“原本還是想訓你的，怎么這般沖動？你可知道你若是敗了，要在暗地里受多少非議指點？甚至會在你日后的路上橫下一塊大石……”

　　“我會努力的。”顧柒染打斷他的話，抿抿唇角抬起頭，“總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不去開始，不是有句話叫‘不去嘗試一切就都不會開始’？總要邁出第一步……”

　　她不認為這句話有多么正確，沒有準備魯莽去做本身便是失敗的基石，但她從來不畏懼嘗試，因為她的一切行為從不出于一時沖動。

　　秦九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手下書翻了一頁，“這話雖有些天真，但也有些道理。不過……說到底，開始也不能只是莽撞前行，南方局勢了解有多少？”

　　顧柒染低下頭，沉默片刻，輕聲道，“除了從南方傳來的一些表面上的，和老師平常為了方便講學而講的一些外，基本是……完全不了解。”

　　秦九琛動作一滯。

　　皇帝傳來的消息基本都是報喜不報憂，關于顧柒染的也大多是幾句話帶過的夸獎，雖然他也會略微關心些，但平日里的消息側重點也大多數在朝廷與顧柒染的行為上，根本沒有特意關注過這些。

　　即使他知道以皇兄的性格，不會讓顧柒染成長的多快，也沒想到情況居然會這么嚴重。

　　赫然就是直接將顧柒染禁錮在了由他構建而成的名為“愛”的牢籠里，任由顧柒染徒勞的努力，也只是在固定的范圍內踏步。

　　“那皇兄為何會同意讓你出征？”

　　顧柒染無奈笑了笑，“誰知道呢，可能是覺得他的女兒該去歷練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小鳥應該受些挫折才能安心呆在牢籠里了。”

　　“那你為何要出來？”

　　“因為這是我的責任啊，既然掛著這個名字，那無論處境如何，我必須承擔這份責任，但是，皇叔，我惜命，所以，能請您跟我一起去嗎？”

　　顧柒染想去，但她不想死，所以她需要人來保護她，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她素來缺乏安全感。

　　秦九琛看著顧柒染仿佛流光溢彩的眼眸，不禁抬手摸了摸顧柒染的頭，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顧柒染也算不上失望，笑著向他告別，“皇叔再見。”

　　意料之中，本來也沒有人會無償自愿為無關人等涉險，何況皇叔在他的東北呆的好好的，何必來攪這灘渾水，皇帝怕就是預料到秦九琛不會這么容易答應，才會放心讓她出征。

　　啊，糾正一點，算不上涉險，只是麻煩罷了。

　　但這樣她的南方之旅怕就要再難上幾度了。

　　紅日緩緩西垂，天空染上了絢麗的紅色。

　　顧柒染用筆抹去紙上幾個模糊的字，皺著眉，筆尖在紙上一頓，又一頓，紙上瞬間被染上了幾點墨跡。

　　而如同這張白紙般，天色也逐漸染上了墨色，太陽漸漸消失在了地平線之下。

　　此時顧柒染筆下已經不是原先那張白紙，旁邊可見的是堆起一個小堆的被墨跡沾染的紙團。

　　顧柒染長息，終是放下了手中的筆，右手輕遮雙眼，氣息染上了幾分焦躁。

　　她向來懶得努力，因為原先，她即使不努力也可以過的很好，但是現在……她并不想混吃等死，也不想如皇帝所愿那般做一個有幾分才能的傀儡皇帝。

　　可是從前若是她想做，再難的問題也能讓她找出一線出路，但是現在她卻完全陷入了困境。

　　因為已知條件不足。

　　就像數學中的圖形幾何題，想要得出答案，必須要有足夠的已知條件，才能一步步推導出結果。

　　可她現在知道的實在太過稀少，讓報了一句她根本無處下手。

　　就在她試圖重整思路的時候，門外突然傳道，“殿下，清王府有客來訪。”

　　顧柒染略為驚訝。

　　秦九琛她宮中的人都熟了幾分，若是他來了必定會報“清王殿下”而不是“清王府”，而清王府的人也不敢私自來訪。

　　所以，秦九琛在前夜派人來訪，到底有何貴干？

　　顧柒染想著，再次來到了偏殿，其中一女子見她，執書行揖，竟是行了個軍禮，旁邊的芩書正要斥其無禮，就被顧柒染伸手阻止。

　　顧柒染溫情看向她，“不知姑娘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王爺命屬下給太女殿下送些東西，并傳言。”

　　說完，女子不言，顧柒染明意，眼神示意芩書出去，這才聽那女子說道，“王爺道：‘這些應該對你有些助處，這些你先記著，我這兩日還有些事要處理，等到出征日子定了，去告會我一聲，之后等等便會再見了。’”

　　顧柒染瞬間會意，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知道這便是隱晦的表示同意了，鄭重道，“替我謝過皇叔，順帶轉告，柒染恭候。”

　　“屬下必會原話帶回，王爺還有一句：‘那只鳥，可想飛出牢籠？’”女子再行一禮，“話和物已帶到，屬下先行告退。”

　　顧柒染目送，握緊手中物，默記，轉身入室，侍女們識時務的沒有來打擾，她便認認真真的展開讀著。

　　這下條件又多了一項，若是思慮周全，應該是能完美的解開謎題了。

　　倒是要感謝提供條件的人了，必定銘記于心。

　　她顧柒染向來知恩圖報。

　　現在，就要看她能把這些條件利用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