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洛杉磯市，“保衛者”分部。
“今天是什么日子？”寬敞明亮的辦公室中，戴著黑框眼鏡、西裝革履的男人倚坐在轉椅里，悠閑地翻閱著手中一本《紅與黑》，桌上清澈透亮的大吉嶺紅茶正從壺里緩緩散發出輕煙。倘若有外人在場，多半只會誤以為他是某家銀行的經理又或者大型企業的部門主管。
“17號。怎么，有什么特殊意義嗎？”不遠處，年輕的獵狐者負手佇立在落地窗前，凝視著眼前壯麗的鋼鐵森林。盡管此刻她依舊是一身便裝，卻并未改變那職業軍人般的站立姿勢。
“如果我沒記錯，你兩天前就應該把林陌帶到‘海王星’。”
獵狐者沒有回答，安靜地佇立著。
“你在想什么，瑞娜？”
“多給他一點時間……他會需要的。”
“哈哈，”男人輕笑一聲合上書本，將椅子轉向桌面，“我說什么來著？你還是看上那小子了！”
瑟瑞娜從窗邊投來一個無奈的白眼：“我覺得我接下來真的要開始管你叫老媽了，事實上，你比她還要操心我的事。”
“中國有句成語，叫做‘成人之美’，”男人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承認吧，那小子的確有些魅力不是嗎？”
“與其談論這個，不如考慮一下等他過來以后怎么安置，”瑟瑞娜輕輕吹開眼前的一縷發絲，“他之前在LAPD工作，編制應該是放在斯沃特精英……但軍銜呢？你有打算了嗎？”
“這個嘛……”男人緩緩嗅著杯中散發的陣陣茶香，“他在洛城警署的職務是？”
“D大隊第一分隊隊長，警督銜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我們給其他警務部門的退役人員什么待遇？”
“警督嗎？我想應該是少尉級別的軍銜和薪酬。”
“這樣啊……”男人放下杯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行吧，我知道了。你盡快把他帶到‘海王星’，接下來的事由我去辦。”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嘛，畢竟上次他被FBI扣留時我們可什么也沒做。”
“誰又能料到他這么快就解決了危機呢？不過往好處想想，至少他來這邊后也不會孤單了。”
“什么意思？”
“昨天人事部門向我匯報，他們收到了兩份很有趣的簡歷……”男人打開抽屜，取出兩份裝訂成冊的簡歷扔在桌上，“它們分別來自洛城警署特別行動分局D大隊隊員凱文·亞當斯和德里克·莫爾——前隊員，或許這樣講更加合適。”
“哦？他們不是……”瑟瑞娜俯視著簡歷上那兩張似曾相識的臉。
“林陌之前領導的小隊成員。”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警署里的線人告訴我，林陌離開后的第三天，他們一起向上級遞交了辭呈。”
“這我可沒料到……”
“是啊……看來那小子還是有那么一兩個患難與共的朋友呢。”
“那也算不上一件壞事，對嗎？”瑟瑞娜似乎并未發覺自己的嘴角正在上翹，“至少會有人陪伴他——前提是你把他們分到同一小隊。”
“你希望我這么做嗎？”男人饒有興趣地審視著獵狐者，“我當然可以辦到，不過嘛……”
“什么？”
“作為一個對別人‘沒興趣’的人，這樣的關心會不會有些過度了？”
“我就知道。”對此，瑟瑞娜報以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點拷問我的機會啊，對不對？”
“那碰巧正是我的專長。”
“既然如此，你的專長有沒有幫我們從那幾個潛伏者嘍啰嘴里套出一點消息？”
男人臉上戲謔的笑容收斂了。
“事實上，遠不止‘一點’那么簡單……”輕緩的聲音中透著無比的凝重，與此同時，又一份文件被鄭重地放上了桌面，“三類機密，你自己看吧。”
瑟瑞娜拿起那表面拓印著“閱后即焚”字樣的卷宗，打開邊緣密封的白蠟后取出幾張覆蓋滿密密麻麻內容的紙張瀏覽起來……
“都已經證實了嗎？”片刻后她抬起頭，漂亮的臉上寫滿嚴肅。
“真實性方面我們的人正在盡快核驗……但我想恐怕不會有錯的。”男人微微搖頭，“并且就在SWAT突襲碼頭的當晚，這個戴米安·韋伯突然失蹤了，眼下無論FBI或者洛城警署都在四處尋找他。”
“所以你認為他的確和潛伏者有所合作？”
“可能性很大。從今年三月份開始，韋伯一直在秘密地將某些貨物分批次運出洛杉磯。我們現在需要弄清的，是這批貨物的去向以及性質，但如果其中確有潛伏者的影子……我們將不得不重新評估整個地區的局勢。”
“聽上去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兆。”瑟瑞娜說著，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銀色火機點燃了手中的文件，將它們扔進桌上的煙灰缸里。
“別擔心，不管他們在圖謀什么我們都會查清楚的。與此同時，你負責林陌，我負責查明近來都發生了什么。”男人眼中倒映著搖曳的火光，“假如一切順利，我們可能還會需要他參與后面的一些任務。”
“不需要等到明年了？”
“不，我相信實踐是最好的訓練。”
他們都沒再開口，靜靜凝視著紙張在煙灰缸中逐漸化為灰燼。
……
“我說，你們兩干嘛也跟著跑出來？”透過反光鏡看著出租車后座上的凱文與德里克，林陌有幾分無奈卻又欣慰地道。
“要是我們不跟來，以后誰在關鍵時刻救你的小命？”德里克嚼著口香糖，跟隨耳機里的音樂搖頭晃腦著，“再說我可是對保衛者的女傭兵們充滿了期待，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獨享？”
“我和德里克都已經認真考慮過了，所以別有負擔，亞……林陌。”凱文寬慰道。從昨天起，林陌突然開始要求凱文與德里克用真名來對他進行稱呼，這讓兩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習慣。
無奈地搖搖頭，林陌看向窗外飛快逝去的街道。在答應瑟瑞娜的第二天下午，他便將辭呈遞送到了分局人事部，并且婉拒了西蒙警長的挽留以及組織隊員們送別的提議。林陌并不希望因自己的離去對整個警隊產生影響——悄然而來，悄然而去。至于今后還能否相見，就留給緣分去抉擇。當然，他也并沒有忘記告知少數人自己的去向：譬如凱文和德里克，又譬如米凱拉——在送林陌離開警局的途中，這位堅強的女警官又一次掉淚了。
平淡而又感傷的離別，就跟林陌預料中的一樣……只不過他唯一沒料到的是，僅僅第二天下午，他便再次接到了兩位死黨的消息：他們倆也已經辭去洛城警署的職務，并且向保衛者駐洛杉磯分部投送了個人簡歷。
得知這個消息時，林陌除了詫異與震驚外，更多的只有感動……洛杉磯市警局擁有一套獨立的管理和運作系統，因而針對警員的待遇就美國各個地區而言均屬于較高水準，其中SWAT更是警務人員中的高薪階層。然而最重要的是，在自己離開后，凱文和德里克其中之一幾乎必然會接替自己，晉升為第一分隊的新任隊長。
可如今，他們卻是主動放棄了這一切，只為了追隨自己加入保衛者。
“我們這是去哪兒？”凱文窺視著窗外移動的高樓大廈，“你知道這是前往市中心的路對吧？”
“她說的就是這兒沒錯……”林陌掏出手機再次掃了一眼微信聊天記錄，“xxx大街24號，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看見……啊，就是那兒了。”話音未落，遠處一幢光滑如鏡的精致寫字樓已遙遙在望，樓體頂端赫然標飾著“Global Risk”的英文字樣，但除此之外，它看上去跟城市里那些大型集團所擁有的辦公大樓并無兩樣。
驀然間，林陌發覺自己竟隱隱有些期待。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這種期待更是升華為了興奮——因為一身便裝的瑟瑞娜正佇立在門外，笑意盈盈地望著他們。
“你好，瑟瑞娜。”林陌拖著行李箱上前，“我來介紹……”
“凱文·亞當斯和德里克·莫爾，”瑟瑞娜微微一笑，“我已經看過他們的簡歷了。”
“哇哦……”德里克像發現了什么稀世珍寶似一般，瞪大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瑟瑞娜，“保衛者，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我們見過面，對嗎？”相比某些人的種馬視角，凱文顯然表現得更加冷靜，“幾天前，在銀行門口……”
“很高興你還記得，看來我也可以省去自我介紹了，”獵狐者微笑著向他們招招手，“來吧，讓我們解決掉那些行李，然后還有一些必要的手續得完成。”
寫字樓內很漂亮，也非常有活力——甚至可以說富有現代藝術氛圍。走廊和大廳內呈列的畫像、雕塑以及來自各個國家的特色展品，讓人難以想象這里竟是屬于保衛者這個不折不扣的軍事組織。林陌等人通過安檢站，跟隨著瑟瑞娜穿行在來往的員工間，甚至沒有人多瞧他們一眼。可即便如此，許多看上去西裝革履的男女——他們舉手投足間無意流露出的軍事訓練痕跡，依舊讓林陌感到萬分驚訝。只要有合適的武器和裝備，這幢大樓里七成的職員恐怕瞬間都將變身為合格的戰士。
“先把你們的行李寄存在這兒，他們會負責送到你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在大廳角落的行李托運處停下，瑟瑞娜對負責托運的職員打了招呼后轉向林陌說道，“完事以后就在這兒等我，我先去人事部取你朋友們的合約。”
“真是太謝謝你了。”林陌還未開口，德里克卻已經搶上前由衷地說，“放心，無論你去多久我都會等著的。”
瑟瑞娜看上去明顯因這過分熱情的舉動而愣了一下，林陌與凱文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翻出兩個大大的白眼。
“拜托，別告訴我你在打瑟瑞娜的主意。”看著獵狐者遠去的背影，林陌將行李箱放在安檢臺的履帶上低聲道。
“不可以嗎？”德里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我知道了……”
“怎么？”
“你也看上她了！可惡啊，情敵！”
“就我所知，你的情敵似乎還真不少啊，”凱文譏諷著，“羅茜·漢丁頓結婚時你也這么說。”
“不管怎樣，我已經開始期待在保衛者的生活了……”德里克無限向往地道，只不過那副凝視幻想鄉的神情搭配上他高大威猛的形象，看起來實在太不相稱……
身后驀然傳來物品掉落的雜音以及一聲驚呼。林陌正想嘲諷德里克一番，可還未開口，一具輕盈而溫暖的身軀已經踉蹌著撞上了后背，伴隨著兩只搭上他肩頭的素手……
“對、對不起！”身后那個聲音緊張而局促地說，“實在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