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瀾聞聲往門外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紫色衣衫腰系黑色繡金線祥云圖案腰帶的男子走了進來,頭發用一根雕刻著日照青山圖案的黃花梨木發簪束了一個發髻。
“哥哥?”
古瀾一眼便認出那根黃花梨木發簪,是她爹做的那支。
當時古青峰得了一塊上好的黃花梨木,給她娘打了一個床,剩下的一塊木料,做了一根精致的發簪,她喜歡得緊,求了半天,最后她爹卻讓劉大叔把這根發簪帶給了在天都城求學的古洪。
為了這件事情,古瀾半個月都沒有理她爹。
憑借這根黃花梨木發簪,古瀾雖已經十二年沒有見過古洪,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男子就是她的親哥哥,古洪。
“瀾兒,你都長這么大了!我離開家的時候,你還只有這么高呢。”
古洪比著凳子那么高的高度說道。
爽朗的聲音傳進古瀾的耳朵,讓她一剎那間,仿佛回到了哥哥離家的那一刻。
古瀾清晰的記得,那一年,自己四歲,哥哥十三歲,劉大叔從天都城拿回來一封鎏金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于是第二日哥哥便收拾了包袱,跟著劉大叔去了天都城。
出門的時候,古瀾抱著古洪的腿不撒手,哭著喊著:
“哥哥,不要走。你在家陪瀾兒好不好?”
古洪彎下腰,用手摸摸她的頭說:“瀾兒乖,等哥哥學成了本事,在天都城置辦個院子,將瀾兒接去一起住,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
古洪在前邊走,古瀾跟在后邊哭著追,一直追到村口,古瀾被石頭絆倒摔了一跤,再站起身時,古洪就已經走遠看不見了。
此后,每三個月,劉大叔都會往天都城送一封家信,再帶回一封哥哥的書信回來。
兩年后,除了書信,還多了很多書卷。
古瀾在家閑著無事,一邊跟著村里的教書先生識字,一邊看古洪讓劉大叔帶回來的書卷,自此迷上了看書,并按照書中記載修習法術。
再后來,古瀾慢慢長大了,古青峰每年都會畫一張古瀾的小像畫,跟書信一起帶給古洪。
十二年沒見面,古瀾本以為跟古洪之間會有生疏感,但當他開口叫“瀾兒”時,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她知道,哥哥還是那個疼愛她的哥哥。
“哥哥。”
古瀾站起身,一下撲進古洪懷里,眼淚情不自禁得流了下來。
“見到哥哥應該高興才是,怎么哭了?”古洪摸著她的頭低頭說道。
“我就是太高興了。”古瀾從古洪懷里出來,臉上帶淚笑著說。
“傻丫頭,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古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風晴,說道:“我剛才進門時,聽劉鐵說,這位風姑娘為了救你,受了重傷,且傷勢十分嚴重。你此次離家來天都城是平生第一次出門,咱們家也沒有什么仇家,怎么會有人對你下如此毒手?”
“這件事說來話長,日后我再慢慢跟你講。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救風姐姐。”古瀾說。
“瀾兒,你先去吃飯,我替你在這里守著。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離家的這段時間,受了很多苦吧?”
“唉,那根本就不是很多苦,而是特別特別多的苦。”古瀾嘆了口氣說。
“我以前一直以為村子外邊的生活很美好,此次出門,我才知道,原來村子外邊的生活不僅美好,還很危險,有各種各樣的人,跟村子里的人完全不一樣。我在村里把大家伙兒的東西弄壞了,他們也只是罵我幾句,外邊的人,根本不講道理,直接就要殺人,真是太可怕了。”
古瀾想起一路遇到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公子,小姐,我將飯菜端過來了,你們就在這里用膳吧。”劉管家拎著一只食盒走進來,將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又倒了兩杯酒,對古瀾說道:“這是天都城最好的醉仙釀酒,小姐嘗嘗。”
“醉仙釀?”
古瀾突然想起了和阿晟一起喝酒的時候,不禁笑了一下。
“想起了何事,這么開心?”古洪敏銳地捕捉到古瀾的情緒變化。
“沒什么,只是想起之前在錦城第一次喝醉仙釀的情形。那里的店鋪伙計因為我幫他向客棧老板說好話,給他漲了工錢,還送了我四壇醉仙釀呢。”
古瀾決定先不告訴古洪阿晟的事情,等自己查實了阿晟的住處再向他提及。
“聽起來很是有趣,改日你要跟我好好講講。”
古洪拿起筷子遞到古瀾手里:“先吃飯吧。”
兩人一邊閑話了些家常,一邊吃完了飯。
劉管家進來將飯菜收走,擺上了茶水。
前腳剛出了院門,緊跟著風烈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后邊還跟了一個人。
風烈一邊急匆匆的走路,一邊對那人道:“這邊,這邊。麻煩您老走快點。”
“急什么?三天都能等得,這一會兒的時間倒等不得了?”后邊跟著的那人道。
說著兩個人就進了屋。
古瀾一看,跟著風烈后邊的是個老頭。
老頭的頭發,眉毛,胡須,連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雪白雪白的,唯獨一張臉紅撲撲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又若四月盛開的的桃花,白里透紅,格外粉嫩,讓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過去在他胖胖的小臉上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來。雪白雪白的頭發在頭頂上盤了一個小小的發髻,插著八片金葉子,明晃晃的能亮瞎人眼。
“這就是我姐姐,您老快幫忙給看看。”風烈一個箭步躥到床邊,回頭對老頭說。
“著什么急啊,讓我先緩口氣。等著。”
老頭看見古洪的時候,咦了一聲:“剛才進門的時候,我還在想,這古府是哪一家的古府,我教過的學生里,古姓屈指可數,別的學院的學生,靠本事掙不了這么大的宅院,我能想到的也就你這個瓜娃子。還真的是你。”
“見過老師。”古洪站起身,向他行了個禮。
“免了免了。”
老頭走到桌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盞茶喝了,又咦了一聲:“雨前龍井?你這個瓜娃子,在宮里當差后就是不一樣了啊,品味都提高了。不錯不錯。”
“老師謬贊。”
“這就是鎏金學院的院長?”古瀾小聲問古洪:“看著不太像啊。”
“我看著不像,難道你看著像?”老頭瞪了古瀾一眼。
“學院院長不應該長得仙風道骨比較清瘦的嗎,你看看你,體態圓潤得很,頭上還這么招搖的插了八片金葉子,不像是學院的院長,倒像是……”
“是什么?”
“嗯……像是年畫上的福娃娃,還是能招財進寶的那種。”古瀾想了想,認真說道。
“哈哈哈哈,你這女娃娃說話倒有趣的很,你又是哪一家的?”
“我就是這一家的。”
“哎喲不得了,你這個瓜娃子,這么快就娶親了?”
金道鋮對古洪說道,“怎么娶親也沒請老師我來喝喜酒?該打,該打!”
“回老師,這是我妹妹,今日方才到天都城。”
“親妹妹?”
金道鋮立馬轉頭問古瀾:“小姑娘,想不想來鎏金學院念書啊?”
“不想。”
“不要這么快拒絕嘛,來鎏金學院念書好處很多的喲。”
“比如?”
“比如一個月后就要開始的神武大賽,只能由天都城各學院推薦的學生參加,一般人根本沒有資格參加。只要入選比賽資格,就有獎金拿。若是運氣好,進了前三甲,則有至少五萬金的獎金。古洪這瓜娃子,就是靠去年參加比賽贏的五萬金,置辦了這宅院。你要不要也試試啊?”
“哇,這么多錢啊?”古瀾一聽到錢,立馬來了精神。
“對呀對呀,要不要進我鎏金學院啊,只要一萬金,我就推薦你去參加今年的神武大賽。”金道鋮伸出一根手指對古瀾說。
“什么?我還要先給你一萬金?”
“一萬金對你們古家來說就是個毛毛雨,你哥哥在學院讀了十二年書,可是給了十二萬金的喲。”金道鋮瞇著一雙小眼睛說。
“我竟不知道我家這么有錢!”古瀾震驚地說。
隨即想到了什么,問道:“不對呀,我哥當年不是考進鎏金學院的嗎?我聽劉大叔說,入了鎏金學院的學生都是不用交錢的。”
“就古洪這瓜娃子的木頭腦袋,當年憑自己本事怎么可能考進鎏金學院。他可是老夫教過的最笨的學生了!正常學生九年就畢業了,他比別人多讀了三年才畢業。”金道鋮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不能吧,鎏金學院作為天下第一學府,還有特招生?我聽劉大叔說,鎏金學院對學生的選拔極其嚴苛,每年的錄取率為萬分之一,凡是進入者那都是各國里最優秀拔尖的,所以鎏金學院才被稱為天下第一學府。”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金道鋮放下茶盞:“鎏金學院每年招生僅50人,其中49人是通過報名考試選拔進來的,這些人天資聰穎根骨極佳,日后必成就不凡,故此對這些學生,鎏金學院分文不收,以便讓他們可以安心在這里進修學習。另外還有一個名額給出的起每年學費一萬金的學生,用來作為鎏金學院的日常開銷,相當于用一個人的錢養活著50個人一年的開支。你哥哥就是那個交了一萬金的特招生。”
“院長,請您先看看我姐姐吧。”
風烈等了半天,見他跟古瀾古洪說個沒完,著急地催促道。
“唉,你這娃娃怎么也是個急脾氣,來了來了。”
金道鋮走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風晴的脈搏,臉上神色一變:“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救起來難啊。”
“啊?姐姐!”風烈聞言,撲上前去哭喊道。
“不過遇上我,那就不難了。”金道鋮捻著胡子說。
風烈哭到一半,立馬停住,斜眼看了他一眼說道:“院長,您老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會嚇死人的。”
“你看你,不等我把話說完,還怪我說話大喘氣。還治不治了?”
“治,當然治了。您老繼續。”風烈站起身,走到了金道鋮的身后。
“古洪瓜娃子,你這里可有醉仙釀嗎?”金道鋮問。
“有,老師要幾壇?”
“先拿個十壇八壇的吧。”
“是,老師稍候。”
古洪走到門外,喚了家丁拿了十壇醉仙釀來,擺放在桌上,拿起一壇遞給金道鋮:“學生頭一次知道,這醉仙釀還能治病。”
“誰說這是治病用的。”
說著,金道鋮接過那壇醉仙釀,拔掉酒塞,對著瓶口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