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后，高麗云到供銷社干臨時工。這天她和另一個營業員往門口擺放物品時，聽到后面有人叫她說：“麗云，你怎么在這里？是不是調過來了。”是宋小淑，挺著臨產的肚子。

　　“哪里，給人家幫忙?！眱蓚€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宋小淑說：“這里有奶瓶嗎？”

　　“可能有吧，你等一會兒，我進去看看。”買完東西，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高麗云便試探地問道：“咱姊妹倆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說，有事就說吧?！?p>　　“這個，我怕你為難?！?p>　　“什么事？有什么為難的。”宋小淑聽她這樣說，把心一橫，在臺階上坐下，小聲地說：“冬成想貸款買播種機。”

　　“哎呀，買個播種機才花多少錢，用得著貸款？”高麗云輕輕地笑了幾聲，“你們一大家人湊湊不就夠了”。

　　“你說的輕巧，我們買拖拉機的錢還沒有還上，上哪里湊去？”宋小淑難為情地說。

　　“這個，要不我給你打聽一下，等著用嗎？要不你先上銀行問問去。”高麗云沉吟片刻說。

　　“剛從那里回來，說是等著。也不知等到什么時候？”

　　“那就等等吧。高”麗云安慰她說。

　　“麗云，秋后種麥子就用著了，叫你對象給想想法子吧。早點買了，好掙錢還賬。”宋小淑簡直是在求她了。

　　“你呀！都快生孩子了，還管這么多。怎么不叫冬成哥找人想辦法？”高麗云心里沒有底，也就沒答應

　　宋小淑無奈地說：“他找人還不是和我一樣來找你?！?p>　　她晚上回到家里，看到楊愛軍留的紙條說有事不回來吃飯，也沒有心情做飯給自己吃，切了塊西瓜，把風扇擰到三檔，拿起那本書歪倒在沙發里?？紩嬜C才考過兩門，真難考，想到這兒，她就把書丟在一邊。

　　她打開電視，迷迷糊糊地看著電視劇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開門聲，接著聽到有人放車子的聲音，和關院門的聲音。

　　聽到外面動靜異常，高麗云趕緊起來穿上鞋子拉開院子里的燈。只見楊愛軍蹲在門口嘔吐東西，一股酒的腥氣彌漫空間。“今天喝得太多了?！睏類圮娊舆^她端過來的水漱漱口，站起來搖晃著身子要向屋里走。

　　她見狀趕緊扶住他，埋怨道：“你不會不喝嗎？看看難受的你。”

　　把他弄到沙發上，趕緊又倒來一杯水，加上少許醋?！俺淘扑尚值軅z今天來辦理貸款手續，說什么要請我和主任吃飯。我不想去，可是主任答應了，不去能行嗎？”

　　“你躲著不喝，他們能把你怎么樣？”

　　“說著容易，他們都恨不得扒開你的嘴往里灌。”

　　“野蠻！以后少跟他們來往?！?p>　　“人家都說，和我是同學，和你也是同學，我看以后有事少不了走動?！闭f到程家兄弟，她想到和程云清通信的來往，不禁發起愣來。

　　只聽楊愛軍又說：“人家把我們當成貴人。我看他們真會抬舉人，我只不過利用工作關系幫他們辦下貸款，他們就說是遇到貴人?！?p>　　聽到這里，她才接上話說：“有些事在你手里好辦，對他們來說卻似登天。這回你幫他們買上機器貸到款，不是他們的貴人，也算是恩人。”她說完，剛想尋思把宋小淑來找的事情說出來。

　　不料卻聽見楊愛軍叮囑她道：“今天主任和我說，現在貸款的人越來越多，為了避免不良貸款，必須嚴審貸款手續。以后家里有人來找，你盡量幫著我推掉?！?p>　　“好的?！彼缓谜J真地答應。

　　高利國上學放假了，考試一結束就飛快地竄回家。在家里窩了兩天，坐汽車來到鎮上。他知道高麗云在供銷社的門市部，進門就從冰柜里拿冰糕吃。

　　“五毛錢?！备啕愒婆R時不在，另個營業員顧不得照應別人，趕緊過來向他要錢?！皠e害怕，少不了錢的，我姐在這里。”

　　“誰是你姐？”營業員看他長得精靈古怪，認為他在蒙人，盯著不放?！敖o，不就五毛錢嘛?！闭f著裝作從口袋里拿錢，看到高麗云的影子，忙用手指了一下說：“給她要吧，我忘帶了?！比缓蟾Z到電風扇跟前，一邊拽衣服，一邊咋乎“熱死人了！”

　　高麗云把錢付上，替他又拿過一支來，說：“考完試了，怎么樣？”

　　“不怎么樣，姐，我要在你家住幾天。”

　　“大熱天的屋子又小，你睡哪里？”

　　“睡院子里，那里涼快?！?p>　　“今晚有雨，我看，還是早點坐車回去吧。”

　　“不行，我要找同學玩去。”說完，沖她做個鬼臉，跑到冰柜前拿出幾只雪糕來跑了。

　　楊愛軍聽說高利國考試考得不好，安慰麗云說：“學習不好沒有關系，可以復讀，我妹妹學習也不大行，打算復讀?！?p>　　“你妹妹知道學習，我弟不愛學習，復讀白浪費時間?！?p>　　“不管怎么樣，得讓他上學，在家里玩可不行，特別是男孩子，很容易走歪路?！?p>　　“你說的也是，要不找人花錢讓他上個技校，學個一技之長，以后招工也容易點。”

　　“這個想法不錯?！眱煽谧釉趶N房里一邊做飯，一邊閑聊。坐在門口的高利國聽見，噌地一下走過來說：“我的事不用你們管?？忌蠈W就上，考不上就不上了。”

　　高麗云一聽這話，愣了一會兒，陪著笑臉說：“我們只是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以后怎么辦，有咱爸呢?！?p>　　“姐，咱爸和你們的想法差不多，怎么？除了上學，我就沒有路可走?！?p>　　“不是沒有路可走，只是你年齡太小，沒有人用你。”

　　他們剛吃完飯，天下起雨來，高利國高興地站到門口說：“姐，我不走了。這叫人不留客天留。”

　　“行，不嫌蚊子咬，就睡沙發吧。”她無可奈何地對楊愛軍說：“讓他在這兒住幾天吧。”

　　“怎么不行，不過你得看好他?！睏類圮婎┝艘谎凵嘲l坐下，打開電視看新聞聯播。

　　“過來，坐這兒。”麗高云把弟弟拉到身邊坐下說：“你在這里住幾天沒事，不能別到處亂跑，找哪個同學玩去告訴我。”

　　“還得告訴你男女嗎？”高利國狡黠地問?！罢f，連姓名也得告訴我。等玩夠了，就回家好好寫作業?！备啕愒普f完起身搬出西瓜來切西瓜給他們吃。

　　楊愛軍隨手拿起一塊西瓜來，吃著說：“高麗云，你大弟什么時候回來？家里有現成的大學生可以指導他?！?p>　　“是啊，不過，他參加社會實踐活動得過兩個星期才回來。這哥倆一個性格沉穩，一個頑皮好動，從小玩不到一塊兒?！闭勂饍蓚€兄弟，她一臉的高興。

　　高利國啃著西瓜，笑著說：“我哥？我才不愛和他玩呢，他好動手打人，不象我姐，惹急了，頂多彈彈我的頭皮?！?p>　　“呵呵，呵呵?！睏類圮娐牭竭@兒，感到好笑。

　　“是你不愛聽話學習，特別是在學習上，你哥最刻苦用功?！彼麄冇终劦綄W習上。

　　“咱媽說，我學習跟你一樣，不好用功?！备呃麌桓市谋凰f。“哪里？我是腦子笨罷了。”高麗云自我解嘲地笑笑。

　　“什么，什么你腦子笨？咱媽說你比我哥腦子好使，只是貪玩。愛去河邊逮魚?！?p>　　“不許胡說！”高麗云被他講得滿臉通紅。

　　“誰胡說？我常常跟著你出去。咱媽見了就說，你出去玩不要緊，淹到小國子呢。淹到你不要緊，你都這么大了，小國子小，不懂事。哈哈?！备呃麌葎澲７履赣H高三嬸的聲調。

　　“哈哈，你姐經常帶你出去嗎？”楊愛軍聽了大笑，覺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又問：“你姐會游泳嗎？”

　　“不會！別看她經常在河邊玩，卻不敢下水。我們早都學會，她連最簡單的狗刨式也不會。逮魚時，我和我哥那兩下子逮到老大的魚，她呢，只會在邊上逮些沒有人要的小魚?！?p>　　看著小弟連說帶比劃，眉飛色舞的神情，想起那時的樂趣，高麗云也忍不住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呵呵，看來你們童年都很快樂?！睏類圮娭共蛔⌒β暋?p>　　“你呢，你童年不快樂嗎？”高麗云深情地望著他問。

　　楊愛軍低頭沉思片刻，才說：“有一年春天跟著伙伴去河邊玩，正趕上發大水，眼看著一個同伴掉下去被水沖走。從那開始再也不敢下水了?！毖劭粗粋€同伴掉下被水沖走，害怕難過地哭了好幾天。從那開始再也不敢下水了?！?p>　　聽他這么一說，屋里沉靜起來。高麗云發現他至今難以釋懷，忙說：“其實，不小心出事，就會造成終身遺憾?，F在想來，我是比較幸運的。當時敢帶小弟去玩，因為他會水。我兩個弟弟都會游泳，經常和村子里的男孩子們一起玩。我需要照看小弟，就跟著一起玩，大了難免收不回心來?！?p>　　“是啊，我看你現在還想去呢。”楊愛軍聽到這兒，揶揄她說。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說：“哪里，其實我也不想去，只是沒地方去罷了。哎，東北那里好玩有趣吧？可以進山摘松子，榛子?！?p>　　“我們住的村子離山遠，記得父母帶我們去爬山時······”雨住，天上露出點點繁星，好像也要聽人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