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妹妹慢走。”陰陽怪氣的，所有人都聽著不太舒服。

　　文妃走了，另外三個人也紛紛向許妃行禮告退。

　　“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得陛下垂愛吧，御花園是偶遇不了陛下的。”

　　“是，嬪妾等告退。”她們位份底，又剛入宮，許妃說的話，她們只能恭恭敬敬聽著。

　　走出御花園，李婕妤長長地舒了口氣：“剛剛嚇死我了。”

　　后宮就像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處處劍拔弩張，處處人心難測。

　　“唉，沒事沒事，我們也回去吧，我宮里還有些糕點，一起去吃吃？”蘇才人提議道。

　　“好啊好啊，走吧。”

　　迎面走來一個俊朗的少年，穿著雪白色的大氅，眉眼清迥，像是從水墨丹青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她們三人并沒有見過，但是能走在這后宮之中的，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位少年也看到了她們，面色溫和，上前拱手見禮：“見過各位娘娘。”

　　她們三個人點點頭，心道這位公子可真是好教養，短短一句話，一個簡單的禮，便叫人覺出禮儀周全，待人如清風徐來。

　　“舅舅……”

　　“噠噠噠……”的腳步聲從她們三人身后傳來，稚嫩的童音響徹在這紅墻綠瓦的深巷之中。

　　是大皇子，趙兊暄。

　　按著輩分，她們三個人都是趙兊暄的庶母，趙兊暄的禮儀被沈風眠教的極為周到，他沒忘了行禮，但他是嫡長子，又得父皇疼愛，總還是帶了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氣，不過并不讓人生厭。

　　“舅舅，”行過禮的趙兊暄繞過三個人，小步攢到那少年面前：“舅舅抱。”

　　原來這位俊俏的公子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國舅爺沈風衍，三人反應過來。

　　“原來是國舅爺，剛剛是我們失禮了，還請見諒。”

　　“哪里哪里，娘娘們客氣了。”沈風衍出身世家，但并不倨傲。

　　“國舅爺，大皇子聽說您今日來，算好了時辰來接您來了。”素秋在后面含笑說道。

　　“是嗎，想舅舅了？”沈風衍刮了刮趙兊暄的鼻子，言語寵溺。

　　沈風衍抱著趙兊暄往鳳藻殿去了。

　　三個人繼續走著。

　　今日出來一趟，感慨頗多。

　　“什么時候我們的家人才可以像國舅爺這般，每個月都能進宮來。”莫名的哀傷，在凌冽的北風中散也散不去。

　　入了宮，最思念的還是家里人。

　　她們也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哥哥疼愛的妹妹，弟弟依靠的姐姐。

　　現在，天倫之樂，兄妹之情，卻都只剩下了禮儀規矩的束縛。

　　鳳藻殿中，暖爐燒的正好，氤氳暖氣攜了梅花的奇香，繚繞在殿中，沈風眠備好了瓜果點心，就等著沈風衍過來。

　　沈風衍行至殿門口，輕輕放下趙兊暄，解了身上的大氅遞給暖春，又整理了衣領袖口，才掀開門簾，跨進殿中。

　　規規矩矩地行完禮，才喚了一句“姐姐”。

　　“快過來坐吧。”

　　趙兊暄也跟著進來了，但看了自己母后和舅舅一眼，又默默行禮準備告退。

　　“暄兒，你先自己玩，等會你舅舅再來尋你。”

　　沈風眠這句話，讓垂頭喪氣的暄兒頓時來了精神，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姐姐不出門，可這殿中的梅花卻是最新鮮的。”

　　汝窯天青釉弦紋瓶里插著幾枝梅花，沈風衍剛進來時就注意到了，烈焰般艷麗的紅梅配上這素雅的天青色瓷瓶，極為相稱。

　　“這梅花是陛下今早拿過來的，為了配這梅花，他還特意尋了這瓷瓶。”沈風眠的語氣始終淡淡的，看不出歡喜。

　　“陛下對姐姐可真是上心。”沈風衍來時碰到三位新入宮的妃嬪，還有些憂心姐姐在宮里的日子，不過現在看來，是多想了。

　　“我和陛下是少年夫妻，又一同經歷過那樣兇險的事，也算微時夫妻了，不說上不上心的，能相互信任，已經很好了。”

　　沈風衍想起姐姐出嫁之時，十里紅妝，盛極一時，長安城里人人都說沈家女兒好福氣，嫁給當朝太子，將來正位中宮，萬人之上。可沈風衍卻在姐姐臨走之前偷偷溜進姐姐的房間，扯著姐姐火紅的嫁衣痛哭，那是他十二年以來，哭的最傷心的一次。

　　趙縕華還是太子的時候，沈風衍是見過的。那時候，言家兄長言昀與太子交好，又奉先帝之意每日進宮，在先定遠侯的教導之下一同練習騎射。都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他們向往宮外的山水，向往逍遙自在，所以他們也常溜出皇宮，去郊外賽馬。

　　有一次太子溜出宮尋言昀，恰好沈風衍在言昀府中，他比他們小七歲，言昀要和太子去郊外賽馬，不帶沈風衍，太子塞了好多宮中的精巧的糕點給他，讓他在言府乖乖待著，別告訴旁人他來過。

　　吃人家的嘴軟，那件事，沈風衍也真的誰都沒告訴，連姐姐都沒告訴。

　　沈風衍那時候覺得太子殿下可真好，都是皇室之人，他沒有先帝那般威嚴，沒有淮王那般倨傲。

　　可就算再好，沈風衍也覺得姐姐嫁了他，實在委屈。因為太子是將來的天子，三宮六院，妃嬪成群。他姐姐這般好的女子，是值得一個人對其一心一意的。

　　想起從前，想起言家兄長，沈風衍想起了一件重要事。

　　“姐姐，言家兄長就要回來了。”

　　言昀十八歲承襲侯爵，戍守安北邊境，除卻上次平定淮王之亂回來過一次，其他時間從沒回來過。

　　但今年是景和元年，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他是正一品侯爺，年關將至，要按著規矩回來拜見新帝。

　　言昀在安東邊境，也時常給沈風衍遞家書回來，他一直把沈風衍當做自己的親弟弟，家長里短，尋常瑣事，武藝技巧，言昀都會在信中提到。

　　這次回長安，給沈風衍的信是飛鴿傳書，所以快些。遞回帝都的的奏表是驛傳，就在這兩日，也會到了。

　　言昀要回來，沈風眠也是高興的。

　　他們是沒有雖血緣關系卻勝似親人的異姓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