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師好。”

　　“褚老師好。”“褚老師好。”

　　顧詩繪在后面，兩三步走上前，向褚修堯問好。冉陽和李帶也跟著問好。

　　教室內為數不多的幾名學生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們。

　　“詩繪好久不見了，最近來得不多啊？”

　　“不是有很多考試么，九月調考，周考，還有十月月考馬上就開始了。高三還是很忙的。”

　　“哈哈，看來老師給的壓力夠大的，連詩繪也忙起來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誒，褚老師也別把我說得像什么不務正業的不良少女嘛。”

　　“好好好，這次帶朋友過來是吧，給我們介紹一下？”

　　“這你們應該都認識吧，不就是總考第一的那個誰么。”

　　顧詩繪隨手往冉陽的方向招呼一下說。

　　“褚老師好。各位文學部的同學好。我是冉陽，聽說顧詩繪同學是社團成員，就覺得大家肯定都很厲害，請多多指教。”

　　“詩繪性子就是這樣，有點古怪，說的話有時候挺刺耳的，但是心不壞。你們都是朋友，小冉要多多包涵，也要幫她調整過來。”

　　冉陽沒說話，朝褚老師和同學們笑了一下。

　　“另一位男生呢？”

　　“哦。他的話你們可能不知道，這是李帶，跟小冉一樣也是九班的。哦，他漫畫畫得超好，數學成績應該也很好。”

　　顧詩繪對李帶的印象還停留在辦公室的時候。

　　“怎么不認識？小李最近是學校的名人了。喏，九調作文全市為數不多的幾個滿分之一，我們正在分析他作文的結構。”

　　顧詩繪詫異地看了李帶一眼，沒想到你還是個小說、漫畫雙棲創作者。

　　褚修堯指了指黑板。上面大標題寫著《文眼》，小標題是《最后一片葉子》內容分析。

　　“大家知道，作文給到滿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制度上，滿分作文要先從閱卷老師那里給出來，然后打報告，送交閱卷組長進行復審，兩名閱卷組長交叉審過之后，再交給學科專家組，也就是像我這樣的老頭子，做一次終審。

　　光聽就知道，流程很麻煩，所以好多老師寧可打99分，也不想費那個精力打100分。人都是很懶的，這可以理解，況且作文能寫滿分的學生，通常也不差這一分。

　　如果作文不能好到讓老師叫絕的程度，光憑普通的文筆好、構思好之類，是肯定拿不到滿分的，九十分往上走就不錯了。那李帶這個滿分是怎么來的，憑什么是這篇文章過關斬將，最后奪得滿分。

　　現在我們就來分析一下。”

　　聽到褚老師的課已經開講，顧詩繪、冉陽、李帶三人從側面走廊找了個位置坐下。

　　位置是兩人座的，顧詩繪不想跟冉陽坐，冉陽也不想跟顧詩繪坐，但他們都想跟李帶坐，于是小小一張桌子硬是擠下了三個人，李帶坐中間，雙臂被兩個女生的身體夾住。

　　明顯覺得靠著冉陽的手臂更溫暖一點。

　　果然是隱性巨*R嗎。

　　被女孩子們包圍著，聽老師在臺上分析自己的作文，可以說是人生贏家的體驗。但李帶并沒有沉迷于極致的享受，讓時間無所事事的流淌過去。

　　因為褚老師的課，講得真是太好了！跟他相比，謝思文上課簡直是在念經。

　　整個開頭就非常吊人胃口，先舉出詳細的例子，說明滿分不容易，再一個反轉，說憑什么《最后一片葉子》能拿滿分，最后過渡到今天的分享主題：文眼。

　　褚老師接著說。

　　什么是文眼。在議論文里面，就是這篇文章的論點，當時的題目大家還記得，是講人性。

　　題目給的很大，怎么去切入很重要，這個切入點就是你的論點，你可以說人性是善良的，接下來你就要論證，例如，人都有惻隱之心，看到路邊乞丐，你會同情，看到身體殘障者，你會憐憫，看到有人遇到世間不公，你會為之打抱不平。

　　看起來像說了很多東西，其實你只說了一句話，就是人性本善。這就是論點，或者我們說文眼。如果你認為人性本惡，人性是一張白紙，也都是論點。

　　以上我們說的是非虛構的議論文。下面我們說虛構類的小說。

　　小說的文眼是什么？或者，小說到底要不要文眼？文學史上其實已經有過諸多討論，有人相信文以載道，有人覺得，文不必載道也無妨。像金斯堡的長詩《嚎叫》，喬伊斯的長篇小說《芬尼根守靈夜》，你說他們有文眼嗎？很難說。但同樣也能有非凡的藝術價值。

　　既然小說有沒有文眼，本身就是一個沒有定論的話題，那為什么我今天還是強調文眼，也就是小說的中心思想呢？

　　因為大家現在是高中生，要考慮的首先是自己作品的受眾。

　　你們的讀者是誰，我給大家說，是一批非常特殊的人群，不是文學批評家，也不是文學創作者，是一線的語文老師，最多往上是教研員。

　　這些人，他們的審美，跟語文教材上的課文比較相似。

　　語文教材的目的是什么？一言以蔽之，培育好品德，培養好行為。

　　所以你會看到，我們學的課文都有個指向。要么就是友情、親情、愛國情，要么就是堅毅、努力、誠實、善良等等，總之都是這些美好的情感和品性，回歸了“人”的價值和尊嚴。

　　是他們的審美，決定了我們現在應該寫有文眼，有中心思想的小說。

　　我再跟你講，人的審美是不一樣的，時代的審美也是不一樣的。

　　就以詩繪來舉個例子，詩繪不要介意，大家也不要笑。像詩繪今天的穿著打扮，在今天的眼光看來，肯定毫無疑問是個非常漂亮的，還有點酷酷的女孩子。

　　（臺下笑）

　　但是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在我跟你們一樣大的時候，穿成這樣，我可能就認為她是萬惡的帝國主義派來竊取我國機密的女特務。

　　（臺下大笑）

　　要是在我年輕時候看到詩繪，我不會覺得漂亮，多看兩眼。我告訴你，我很害怕！我怕她把我捉起走關到牢房里審問！你聽懂了沒有？

　　（臺下瘋狂爆笑，就連顧詩繪也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