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墨鳴屏住呼吸,微微后撤半步,右手握著的鐵棍已然橫掃而出。
只聽呼呼聲響,鐵棍帶起一陣風,從茫茫塵土中破出一條道來。
塵土跟著余風走,如撥開一面輕紗,眼前清明如洗。
然而,宣墨鳴的這一揮可不僅僅是為了驅散塵土,更是朝著季白的腦袋去的。
精鐵棍揮了四分之一圓,拖著殘影。
棍未至,凌厲之氣已至。
季白瞳孔一縮,大腦已經下達了躲閃指令,奈何身體卻無法在這么短時間內做出有效的規避動作,只能退而求其次,抬手去擋。
在手臂與精鐵棍觸碰的那一瞬間,Duang的一聲響,伴隨著耀眼金光,季白感受到了加持在精鐵棍上那股巨大的力量。
由于護身符的存在,手臂與鐵棍的交碰處并未產生絲毫痛楚,但這股力仍沿著著臂膀傳遍全身。
季白雙腳凌空,飛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此前,他從不知道自己倒飛出去的姿勢竟然還可以這么帥,這么瀟灑。
身體打著旋,與地面呈45°角。碧綠色的幕布下,一條拋物線完美優雅。
這還沒完,宣墨鳴腳一蹬,高高躍起,手中棍勢已然發生了變化。
季白人還飛著,突覺眼前光線變暗,上方又多了一人。
宣墨鳴右手虛握著,精鐵棍在手心里旋轉,眼一凝,將鐵棍直直朝季白心窩送去。
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棍出如龍。
浮空追加連擊!
季白張嘴,臥槽二字還沒喊出口,胸前再次綻放出金光,其炫目程度比起之前,有過而無不及。
腦袋狠狠墜在地上,砸出一個坑后,又往前挪了挪,身子挺得筆直。
收勢,宣墨鳴一個后空翻,將鐵棍斜橫在身后。
這一掃,一捅銜接得十分自然,沒有三五年的功夫根本下不來。
季白呈大字躺在地上,嘴微張,胸口起伏已不大。
頭底下的草皮被掀起,濕潤的黑色泥土向兩邊拱著,形成一道黑色的印記。
“你這是什么功夫?”
透過樹縫,他盯著天空。一群飛鳥排成人字形盤旋。
宣墨鳴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季白。
“是我輸了。”季白試著站起來,卻發現渾身已使不上力氣,僅剩下一只左手勉強能動。
看了一眼護身符耐久度,可憐巴巴的18點,而且這個數值還在緩慢地往下掉。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季白心如死灰,之前還在為顧兄年紀輕輕就如此早出局而感到惋惜,現在好了,一下子就輪到自己了。
天道無常,天道無常啊。
季白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當一切已成定局之時,他反倒無所謂了,泥土混著青草味和花香,讓人迷醉。
以天為蓋地為廬,這么睡覺真舒服。
舒舒服服地躺著,閉上眼,睡意立即涌了上來。
他將手伸進懷中,那里還有一瓶修復用的神油,但他并不打算用。反正用了和不用結果都一樣。耐久度低成這樣,神油也救不回來了。
努力不一定有成果,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即使他能站起來,所要面對的結局也只不過是再被打倒一次。不解決眼前的麻煩,是絕對不可能逃出去的。
耳邊傳來青草折彎的聲音,季白知道,那家伙等不及了。他緊緊手里的神油,打定注意,就算全倒在地上也不留給對方一丁點。
他暗搓搓地拔出瓶塞,用大拇指堵住瓶口,將小瓶子倒放。
“動手吧。”季白說得大義凜然。
他閉著眼等待那一棍落在自己頭上,只要他一被淘汰,化為光竄出落霞林,這瓶子里面的液體就會盡數滴在地上。
一秒,兩秒,三秒。
足足三秒鐘的功夫,還不見鐵棍落下。
季白疑惑睜開眼,看見宣墨鳴蹲在他身邊,似乎是在想心事。
“我說,你怎么還......”
“給我閉嘴!”宣墨鳴冷冷地說。
呦呵,還挺狂。季白哼了一下。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反正都是要淘汰的人了,他也不介意將姿態放硬一點。
他將脖子一埂,說道:“要動手就趕緊動手,磨磨蹭蹭的,我還等著回去睡覺呢。”
宣墨鳴仍舊沒動手,他的神色有些復雜。
腦海中,有一雙手推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門后的幾縷光線射了進來。
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很模糊,很細碎。這些記憶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
許多模糊的記憶碎片粘合在一起,拼成了一個極其模糊的面容。
陌生的聲音在腦中不斷盤旋。
膽小鬼,別喊了!
沒關系的,有姐姐在。
不要緊張,握著姐姐的手。
跑!不要回頭!
宣墨鳴用力搖搖頭,喘著粗氣,拳頭緊緊攥著。額頭上的細珠,密密麻麻。
“你這又是哪門子功夫?”季白沒有了原來的硬氣,他看見宣墨鳴的雙眼。
這怪怪的眼神,迷茫中帶著一絲憂郁,憂郁中又有那么一絲掙扎。
自然而然的,季白的思維開始像不好的方向發展。
這混蛋......該不會,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想到這,季白哆嗦了一下,現在他行動困難,如果對方想干點什么,那豈不是......
護身符能保護他不收傷害,但并不能保住他的衣物。耐久度還剩15點,算算時間,如果真要發生什么那也足夠了。
“我警告你啊,這是在考核,有人監管的,如果你圖謀不軌......媽的,有你好看的。”季白語氣十分強硬。
宣墨鳴依舊那樣盯著他。
“有話咱們好好說,沒必要因一時沖動做出讓自己后悔一輩子的事。”季白語氣變得緩和。
宣墨鳴仍舊那樣盯著他。
一套軟硬兼施打下來,對方依舊不為所動。
宣墨鳴緩緩地靠近,他似乎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伸出手,想將那扇記憶之門推得更開些,讓更多的記憶涌出來。
“喂喂喂,怎么越說你還越來勁了呢,給我適可而止啊混蛋!”季白看著那只將要朝自己臉上摸來的手,不由大吼。
他的眼神,驚恐中透著一絲絕望,絕望中又透著一絲大義凜然。
“季......姐姐。”宣墨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