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蔥蔥的灌叢,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著。
男的自然是季白,他低垂著腦袋,心情十分糟糕。
這其中一個原因是剛才他在行走的過程中不小心踩到一坨排泄物。也不知道是何方妖孽留下的,味道竟如此難聞。盡管他已經將鞋子在地上摩擦了好幾遍,可那股味道依舊若有若無,如飯中沙礫,魚中細骨,雖不礙事,終歸叫人厭煩。
先是沼澤,現在又是排泄物,季白覺得這個考核真的糟透了。
可憐他已經沒有了多余的鞋子,又不想光著腳走路,只能這么湊活湊活了。
至于另一個原因,一個字:困。
困而不能睡,是一件很叫人惱火的事情。
季白抬頭張望,望不到邊的灌叢。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灌叢?
為什么會被人追這么久?
為什么會這么倒霉?
這都是難解的問題,季白覺得一定有哪里弄錯了。
低頭,滿是金星,數也數不過來。當然不是地上長的,而是眼里生的。
他掏出從物資箱里找到的飽腹丸,放在嘴里嘬了一口,立刻感覺到一股暖流順著喉嚨直達胃部。
可他這么做并未使困意減少多少。干脆將飽腹丸咬碎,咽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噴吐出一股藥香。
眼前滿是重影,四朵一模一樣的花,上下左右,轉個不停,配合閃爍的金星,看著還挺漂亮。
季白揉了揉睛明穴,又向前走幾步,金星閃爍越發厲害,這一次就連天地也開始旋轉起來,他只得放慢腳步,將每一腳都踩實了,一步一步拖著走。
真累啊,心在吶喊。
季白半瞇著眼,騙自己說:我睡著了,我睡著了。
這么想著,倒真的好受不少。
精神療法,贊。
“再堅持一會,我們就能穿出這片灌木叢。到時候有一條大路,比現在好走。”季玲瑤走在前面,看著尋路法器。
“嗯嗯。”季白有氣無力應了兩聲,“我去!”
一聲驚呼搭著一聲悶響,季玲瑤忙轉身,左看右看不見季白的蹤影,低頭,原來在這呢。
只見季白面朝大地,撲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她跑過去,將季白翻轉過來。
季白閉著眼,身如軟泥,不說話也不動彈,沒有半點意識。
“你沒事吧?喂。”季玲瑤拍拍他的臉,又將他的眼瞼翻起,看見了無神的,死魚一般的眼睛。
季玲瑤慌了神。
該不會,該不會,猝死了吧。這個想法在她腦中轉瞬而過。
雖然這種情況在他們身上發生的概率幾乎為零,但并不意味著不可能。
季玲瑤顫抖地伸出手放在季白鼻下探了探。
沒死!還有鼻息!
她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季白發出了一連悠長的鼾聲。高低起伏,平仄平仄平平仄。
季玲瑤徹徹底底放下心來。原來只是睡著了。
“喂喂,醒一醒,在這里睡覺很容易被發現的。”
即使鼾聲打得再精彩,季玲瑤也不得不把季白叫醒。
他們一路走來,并未刻意隱去行蹤,如果那群人還未放棄,追上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再次拍了拍季白的臉。
季白含糊不清夢囈幾聲,轉個身,鼾聲依舊。
“醒一醒。”季玲瑤又推了他幾下。
依舊沒反應。
在嘗試幾次無果之后,季玲瑤插著腰,看著睡得如死豬一般的季白,搖頭嘆氣。
她發現季白的腳上纏著幾根碧綠藤蔓,或許剛才就是這些藤蔓將他絆倒,從而使那一口提著的氣消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口氣一散,想要再打起精神可就難了。
蹲下,季玲瑤將藤蔓從季白的腳上拿下來,想了想,又將雙手插到季白腋下,拖著他繼續趕路。
......
季白于半夢半醒中中聽到兵器相擊的聲音,錚錚作響,好不吵耳。
是夢嗎?
如果是夢,那這夢可實在是太糟糕了。夢里還打架,打來打去,沒玩沒了的,換成是彈琴聲該多好。
大家和和氣氣坐下來,彈彈琴,喝喝茶。
不過.......似乎有哪里不對。
季白感到一絲異樣。潛意識里,覺得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拼命想著,這個念頭如貓撓心,讓人難受。
終于,他想起來了......
我......
我特娘的應該是在考核啊!
季白猛地坐起,呼吸急促。透過樹縫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瞇眼,用一手擋著,環顧四周。
這里是哪?
頭仍有些昏沉,季白算不準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似乎有一個世紀那么長久,又似乎只是小盹了一會。
他扶著額頭,之前的記憶全部涌上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季玲瑤走在灌木叢中,突然被什么東西絆倒,接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玲瑤又去哪了?是她把我帶過來的?
正想著,金屬相擊的聲音再次穿出。同時又聽樹枝折斷聲。
不遠處,季玲瑤從一棵樹上被人打了下來。軟劍脫手,落在一邊,劍已卷刃,不成樣子。
季玲瑤咬牙,飛快地想要爬起,可鐵棍已抵在了她的額頭。
持棍者居高臨下地看著季玲瑤,陽光照其身后,那張冷漠的臉隱于陰影中。
季玲瑤心中升起一絲絕望,此人實力過于強悍,只一個照面,她就敗下陣來。若要給此人配個形容詞,唯有恐怖如斯。
明晃晃的鐵棍正要當頭落下,若被這一記砸中,可以想象絕對是淘汰出局的下場。
季白見狀,忙跳起來大聲道:“好漢,且慢動手。”
宣墨鳴朝季白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自語:“還有一個。”
“快跑!”季玲瑤喊。即使加上季白,二人也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自己已經難逃敵手,沒必要再拖季白下水。
季白不聞不問,反倒朝二人跑了過來。
他的臉上滿是興奮,邊跑邊喊:“你這家伙,變化也太大了,才幾年的功夫,差點就認不出你了,還記不記得我?”
宣墨鳴皺了皺眉頭,有些詫異。自幼他的記憶便極好,能做到過目不忘。印象中并未見過這么一號人的身影,只是見對方表情真誠,不似作假,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先看看再說,藝高人膽大,宣墨鳴也不怕對方玩什么花樣。
季白笑容越發燦爛,張開的雙手似乎是要來一個擁抱。
等跑近了,他猛地將手一揚。
剛才站起來時攥著的一把塵土,直朝宣墨鳴臉上撲去。
“快跑!”他沖季玲瑤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