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正局促不知所以時,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小伙兒,二十來歲模樣。凌一認出是她們責任區207病房的患者陳依鳴。他徑直走到趙老師面前,“趙姐,我今天的吊瓶想上午打。”
“咋啦?今天上午不睡回籠覺啦?”趙老師打趣他。
陳依鳴不好意思地笑笑,“唉。今兒個不是星期五嘛。下午有放假的學生,歌廳開得早。”
聽到這兒,凌一也明白了他之前為啥每天中午都快下班了才來打針。原來是在歌廳上班,早上需要回籠睡覺。
凌一不由得好奇地接腔問,“在哪個歌廳啊?”
陳依鳴聽到凌一說話,才扭過頭看著她,認真地介紹,“在醫院東面巷子的轉彎處,叫‘暢響’。歡迎有空來玩兒。”
“暢響。”凌一重復一遍,然后笑著點頭,“好。有空去玩兒。說真的,還沒去過歌廳呢。”
陳依鳴正待說什么,呼叫鈴響了。
“你先去病房,一會兒我去給你打針。”凌一一邊說著,一邊往病房跑去。
趙老師也笑著往治療室走,“我這就去給你加藥。”
陳依鳴瀟灑地甩了個響指,悠悠往207病房方向走去。
迎面鄭蓉兒端著托盤從203出來,一系白衣娉婷玉立,雖只露出兩只眼睛,卻是攝人心魄地好看。陳依鳴看呆了去,嘴角不自主地微張,卻不自知。擦身而過,陳依鳴直看得頭都僵了。
凌一手里握著一只空輸液瓶,快步從走廊里面出來。看到陳依鳴還在走廊上晃悠,忍不住催促道:“快去病房準備準備撒,我這就來給你拿吊針。”
陳依鳴卻不接她的話,直指著鄭蓉兒的背影問:“唉,小凌。這個護士姐姐也是你們一起實習的?我咋從沒見過她呢?”
凌一立即防備地問:“咋啦?有啥事兒啊?”
“不是,不是,就是問問。沒見過她,好奇問一下。”陳依鳴趕緊擺手解釋。
凌一笑著橫了他一眼,“快去準備。等下我讓她給你打。”
“真的?”陳依鳴喜得眉眼都笑起來,緊跑兩步,又回頭叮囑,“說話算數哦。我在病房等你們。”
凌一看著他的背影微翹了嘴角。都是年輕人,一見鐘情的心動誰沒有過。
想著,她往治療室方向走去。鄭蓉兒果真在里面。雖說這會兒吊針己基本打上,后續的吊瓶更換以及零零散散的輸液,工作量不容小覷。鄭蓉兒這會兒正在往治療車上整理后續需更換的吊瓶。
凌一蹭到她身邊,悄聲說:“忙完沒?走,幫我給人打個針?”
“不好打?”鄭蓉兒也壓低聲音問。
“不是。去了就知道啦。”
鄭蓉兒點頭不再多問。看著凌一跑到趙老師旁邊,找到一個吊瓶,又端起一套輸液盤。
準備停當,凌一朝鄭蓉兒抬起下巴示意了下,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治療室。
剛走過護士站,她們看見,羅莉進來了。手里捏著一張紙,不用問,肯定是專科申請。
鄭蓉兒先停下朝羅莉招著手,“羅莉,羅莉。”羅莉向她倆走來。
“咋現在才來呢?”鄭蓉兒關切地問。昨晚,羅莉已詳細向她打聽了傳染病科的一些基本情況:主任是誰?護士長姓啥?幾個醫生?病人多不?診療難不等等。
“唉,到醫務科開轉診證明耽誤了會兒。”
羅莉當然不會告訴她們,是姨父喊她到辦公室,跟醫務科主任見了見面,對即將要面臨的就業作了些安排。
姨父私下說過,秦毅峰在外科,外科她肯定要淘汰。而且,一個女生也不太適合外科。剩下就是婦產科和內科是首選。最后,羅莉決定的是產科。這是個高薪酬待遇的科室,也的確更適合女生,也更適合她。
家里只有她和母親兩人。父親患病去世后,母親一直未嫁。靠著印刷廠微薄的工資養活她。這兩年,國家體制大改革,母親從印刷廠下崗。為了供她完成學業,母親擺起了小菜攤。早上五點多,母親就摸黑去大市場搶菜過菜。一般早上是吃不到飯的,母親在口袋里塞兩個饅頭,沒人時拿出來啃一口墊墊肚子。長期不規律飲食,導致母親患上慢性胃炎,時常疼得直不起身。
她羅莉需要錢,需要給母親一份安定生活的保障。
想到這里,羅莉的眼神更堅定了。再有兩個月,她就可以幫母親分擔生活的重擔了,喜上眉梢該是形容此刻的自己吧。
“我去報到啦。”羅莉朝兩人揮了揮手,朝醫生辦公室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鄭蓉兒朝凌一嘀咕了句,“遇到啥喜事兒了呢!瞧她高興的。眉毛都在笑。”
凌一笑了笑,不置可否。
雖然,她和羅莉八字不合般不對付,但是人前,她們該有的禮儀一樣沒落,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嗎?!背后,她更不肯輕易評價她一句。不是怕,是不想招惹無謂的是非。
*
推開207病房,陳依鳴果然乖乖地躲在床上,伸長脖子朝門口瞄。看到她倆進來,骨碌一下翻身坐起來,喜得眼里都是笑意,“嘿嘿,你們來了。”
凌一笑著說:“今天讓鄭蓉兒給你打。誰讓你天天嫌棄我打的不好。”
鄭蓉兒納悶地問:“他小伙子的血管,凌一,你,沒打上?!”
“鄭蓉兒,這名字好。詩情畫意,蓉兒,蓉兒。只差靖哥哥了。”陳依鳴望著鄭蓉兒,一臉地笑。
凌一也顧不得陳依鳴,對鄭蓉兒解釋道:“他血管粗得像水桶。只是,他嫌我扎得疼。”
陳依鳴也聽出來了,配合地把手伸給鄭蓉兒看,“蓉兒,你看。血管粗,可是我特怕疼。小凌扎得也好,但就是有一點點疼。”說著,還用雙手拇指食指比了個一丟丟的手勢。
鄭蓉兒顧不得其他,但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生,親昵地叫自己“蓉兒,蓉兒”感到一陣雞皮疙瘩墜地。
“喊我小鄭好了。猛一下有人叫我‘蓉兒’,還真不適應呢。”
“我覺得‘蓉兒’挺好聽啊。以后,我就這么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