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生得一雙細長的眼睛,薄而蒼白的嘴唇,眼窩深,眉骨和鼻梁高,有些中西混血的感覺,如果要按人類標準來看的話,是一副20來歲的皮相,但那蒼白的頭發和氣色讓他有種非人的感覺,有種無法忽視的詭異氣質。
“怎么稱呼你?”白宏勝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開口問道。
“嗯?居然上來先問了個這么無聊的問題……嗯,海音吧。”青年歪了歪頭,似乎對自己的名字也思考了一會兒。
“沒有姓氏嗎?”
“姓氏,那是你們普通人類才有的東西。”海音笑得瞇起眼睛,“姓氏,在你們那里,是家族和家庭的符號,是不是?我們沒有那些。”
“你不是人類?”白宏勝心里一驚,雖然多少有些猜到,“但你說的語言和我們聽起來是一樣的。”
“呵……”海音似乎有些不耐煩,但也有些得意,“要理解和模仿你們的語言,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好吧,明白了。”白宏勝點點頭,心里懷疑著到底是自己的腦袋除了問題,還是海音的腦袋出了問題,“那么,海音,你們為什么要襲擊我們呢?”
“因為我們像你們一樣,需要‘食物’。”海音淡然地說道,“就像你們宰殺養殖場的牲畜,食他們的血肉,一個道理,高等生物宰殺下等生物。”
“我們是你們的食物?”白宏勝覺得十分毛骨悚然,表情有些繃不住。
海音見狀似乎十分開心地點了點頭,享受著他的表情似地揚起了下巴。
“人類作為食物的營養成分其實非常不合格,吃魚吃野獸不是也一樣嗎?”白宏勝努力壓制著語調里的顫抖。
“不,和你們茹毛飲血的‘吃’不是一種行為。我們也汲取那些,但是人類,還有個好處,遇到資質夠高的,可以變成我們的同袍。”海音說著,伸出手,貼上了白宏勝的指尖,細細摩挲著,“人類有智慧,身體的精細程度更高,可以汲取的壽命與活性也剛剛好,我們也曾是人類,所以,人是最好的。”
白宏勝驚出了一身冷汗,被海音碰到的手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但為了不激怒海音,也因為還被束縛帶綁著,他按耐住了掙扎的沖動,但是因為過于恐懼一時答不上話了。
海音細細的眼睛注視著白宏勝的臉,端詳著他,嬉笑著,似乎很是愉悅。
“好了,聊天到此為止了,要找你的,是另外一位。他馬上就來。”海音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離開了房間。
關押白宏勝的房間是一間實驗室模樣的地方,有許多具有現代科技感的儀器設備,乍一看的話,就是一個實驗室而已。如果不是剛才海音說的內容以及剛剛遭遇的事情,他并不會懷疑這個地方有什么超出科學常識的事情發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益河號是被襲擊了,并且很可能船上鮮有人逃脫,對方似乎有壓倒性的武力優勢,按照他剛才聽到的內容,已經全軍覆沒的可能性更大。
白宏勝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顯然,他原本的衣服已經被扒掉,現在他穿的是方便更好地束縛人的囚服,袖子甚至都是沒有開口不可以露出手的,束縛帶就是縫在衣服上的。
衣服的材質有些奇怪,既不像棉,也不像化纖或任何一種白宏勝知道的材料,有一點滑溜溜的,但穿著倒很舒適,雖然說舒適這個優點對他來說也沒什么用處。束縛帶綁得很緊,他嘗試了一下,并沒有逃脫的可能。
他環顧四周,這見房間并不大,只有他一人,被儀器包圍著。
怎么求救呢,天銘號現在離自己多遠,他該怎么樣才能聯系上船上的同伴?
他不知道,他現在連自己的位置都無法確定。他所處的環境只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并不像是船只或者飛行設備的內部,沒有任何晃動的跡象,看來這里是某建筑物內部。他無法確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至少從下巴上的胡渣長度和身體的感覺來看,并沒有昏迷很久,短時間內理論上他并沒法移動多遠,也不足以從茫茫大海中央移動到陸地。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又有人進來了。這個男人穿著黑色的袍子,頭發同樣也是白色的,樣子也很年輕,但樣貌十分苦相,有些面目可憎,看起來很是虛弱的樣子,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
“白教授,您好啊,還記得我嗎?”
白宏勝一驚,仔細打量起眼前的人,確實有些眼熟但他并認不出是誰,他這個職業每天打照面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是曾經的哪個病人或者病人家屬,他根本不會記得。
“你是哪位?”白宏勝皺著眉頭,搖頭道,“對不起,我沒有印象。”
來的人沉默了幾秒,突然咬緊了牙齒,暴跳如雷地咆哮起來:“你居然不記得我嗎?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白宏勝被他嚇了一跳,但他確實不認識這張臉,更何況他的樣貌已經有些非人。
“我真的不記得了,對不起,你的樣子和普通人也不太一樣,我真的認不出。”
面目可憎的男人氣喘吁吁地看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轉而又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他拽著手中閃閃發亮的一個東西,朝著白宏勝逼近。
“呵呵,說的也是,你認不出脫胎換骨的我,很正常,呵呵呵。”
他走到白宏勝床前,手伸向他的胸前,抓住了白宏勝束縛衣上的一根繩子,刺啦一聲拉開了一道開口,嘴里開始叨念一些白宏勝聽不懂的東西,那種未知的語言讓白宏勝聽了十分不舒服。
白宏勝的胸口到腹部袒露在了空氣中,感覺有些冷,打了個哆嗦。
“你要做什么?”白宏勝感到有些絕望,他沒有得到回應,他感覺眼前的人仿佛看食物一般地看著自己,那人一只手拽著的東西開始發光,另一只手的指甲尖銳,鋒利,正在朝著他的腹部靠近。
他眼睜睜看著那只手突然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腹部,人體最脆弱的部位被刺穿,痛覺瞬間吞沒了他的大腦,感覺眼前發黑,他甚至無法慘叫,因為他的五臟六腑已經痛得擰作一團,所有的神經在受到劇烈刺激的一瞬間遭到了短路,他仿佛失去了對這具繃直僵硬的身體的控制,包括聲音。
他的喉嚨里發出幾聲艱難的嗚咽,艱難地低頭看著自己被刺穿的腹部,奇怪的是,沒有血,雖然疼痛幾乎讓他要昏厥過去。他感覺刺入的手正在攪動他的內臟,就像有觸手深入了他的身體,胡亂游走,他的血液和身體組織仿佛正在被吸走,他的力氣和意識都在逐漸離他遠去。
“真好啊,真好啊。”男人尖聲笑了起來,帶著情不自禁的狂喜,“白宏勝,白宏勝,你也有今天,那個光彩照人,毫無缺點的天才醫生,老師們的寵兒,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湊了上來,額頭幾乎要貼上白宏勝的臉,丑陋的臉和怪異的眼睛撐滿了白宏勝的視野,那是一雙渾濁的黃綠色眼睛,有種令人作嘔的感覺。
“你奪去了我的前途和榮耀,我親自便奪去你的性命。”
白宏勝疼得冷汗直下,無法呼吸,大腦在沖擊下逐漸停轉,感覺死亡的陰影逐漸將自己包裹。
他似乎想起了這個人,似乎是十幾年前剛進現在的醫院的時候,在評選職稱的時候,總是排在他第二的那個倒霉蛋,他想起了這個怨恨的眼神,在他的背后,在他的旁側用惡毒而詛咒的眼神盯著他的同期,那嫉妒心發狂的眼神,在白宏勝踩在他頭上被選為重點培養對象后,像針扎一樣釘在他的背后。
不過他怎么可能花時間去在意這么一個人呢?白宏勝根本和他不熟,白宏勝隱約記得他叫鄭宇文,平時其實也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成績僅次于白宏勝,也是十分優秀的了,但他似乎對白宏勝抱有非常病態的競爭意識。那時他并沒有這樣面目可憎,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幾年后似乎還在同事的介紹下和神經內科一個教授的女兒攀上了姻親,他除了在學生時期和職業早期被白宏勝壓了些風頭,和白宏勝的牽連似乎并不大,也算得上混得不錯。
這人的前途,到底關我什么事啊?我沒對他做什么啊?我要這么死掉了嗎?
白宏勝已經沒法講出自己的想法了,他在劇痛之下再次昏了過去。
他在昏過去之前,聽到了剛才和他交談的青年的聲音,似乎又回來了,但他們交談的語言他并聽不懂,和鄭宇文剛才念叨的是一種類似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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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宏勝迷迷糊糊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他正躺在一個黑暗的洞窟里面,一個巨大的祭壇中央,一個高聳的雕塑腳下,四周只有水滴落在巖石上的聲音,寂靜,寒冷,壓抑,唯一的光源來自石壁中不明縫隙里透出的黯淡光芒,像是某種夜光的礦石發出的冷光。
他坐起身,茫然地檢查自己的身體,他又穿回了平時的衣服,甚至醫院的吊牌還在身上,身上的白大褂似乎還有些皺巴巴的,被地上的水打濕了。沒有傷口,沒有疼痛,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夢境。
這不會是地獄的門口吧,反正有天堂的話不會長這個樣子——白宏勝的腦子里跳出一個滑稽的想法,雖然他是無神論者,但此刻忍不住懷疑人生,他做了什么會下地獄的事情嗎?他一直勤勤懇懇治病認認真真做人的,老天爺為啥這么對他?
他抬起頭看著這個頗有壓迫感的巨大石像。那尊石像坐在一個類似王座的石基上,有著類似于人的外形,但卻被雕刻得十分模糊,既沒有五官,也分不清手腳,就像從頭到腳罩著一層薄紗。白宏勝繞著石像走了半圈,那石像的樣子似乎就又變得不同。
他回到剛才他醒來的地方,那邊有一塊石板,白宏勝方才沒有留意到,此刻才注意到它的存在。上面刻有一種未知的文字,像是古代未開化的部落使用的文字,并沒有辦法辨認上面寫著什么。
但是此刻,那塊石板和這行無法辨認的文字似乎突然對白宏勝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他的目光被黏在了這塊石板上,他緩緩俯下身跪在了地上,手也情不自禁地向著那塊石板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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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湮落
【關于更新量】 作者是個社畜,也就業余寫作+跑團,純屬寫著玩,快到公司忙季了,日更可以爆肝保證,但加量更新是有點困難的了,在加班的邊緣掙扎。請讀者老爺們諒解(?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