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勝換了衣服,去了旁邊的會議室,邵星華也跟了去。幾人坐定,開始討論病史資料和病人體征癥狀。
但是討論經過了數小時,他們并沒有什么進展。
第一,童芷珊目前的體征不符合任何一種已知的疾病,也沒有中毒和外傷,雖然從表征判斷,最為接近的是臟器衰竭,但她的血液指標并不符合臟器衰竭的情況。
其次,從童芷珊的病史來看,她雖然患有包括慢性心肌炎多種慢性病,但并沒有會引起突發多臟器衰竭的誘因存在,也未出現心肌炎的典型發作癥狀。
然而,最為怪異的一點是,她的狀況雖然非常糟糕,但是,她似乎并沒有真正的生命危險。
人一旦出現臟器衰竭后,生存時間其實并不長,重病病人出現多臟器衰竭后,生命往往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船上的醫療設備并沒有多好,根本沒有通常的ICU病房的搶救設備,她卻還能以這樣極度虛弱的狀態生存了三天。
白宏勝看著手頭的資料,皺著眉頭,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病人在發病前幾天,接觸過什么物質,有無接觸放射性物體?有無接觸實驗樣本生物?我們要考慮是不是未知的輻射病破壞細胞基因鏈導致,或者病毒感染。”白宏勝深深嘆了口氣,會開了幾個小時后他已經有些口干舌燥,“從已知的情報來判斷已經討論不出結果了。”
“病人在生物實驗室任職,負責生物樣本的研究,但是理論上有嚴格的防護措施。只不過,也不能排除操作不當引起的問題。”
“那么你的意思是,有病毒感染的可能性是嗎?”
“目前沒有血檢結果支持這一結論,如果有病毒感染的話,應該會引起多項血液指標的變化。”
“雖然我知道你們想表達什么,但別忘了,我們所有的血檢只針對已知類型的感染和疾病,如果真的有完全未知的感染方式,那現有的血液指標可能是無法看出端倪的。”白宏勝看著那個發言的醫生,“您認同這個點嗎?”
“認同,但您既然這么說的話,那我們該怎么辦呢?”那個醫生被說得似乎有些不高興,把本子往桌上一放,抱起雙臂看著白宏勝,“我們當然也懷疑過這個方向,這不查不出來嗎。”
“還有一個辦法。”白宏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全場的人都盯著他,袁正誠也饒有興趣地等著他要說什么的樣子。
“再次重現感染的過程,尋找感染源。”
會議室里陷入了安靜,袁正誠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反應了過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抿著嘴思考著什么。
“你是說,用小白鼠之類的,去接觸可能的感染源,觀察是否會感染嗎?”有人提問道。
“是的,我覺得如果現在還不能確定感染源的話,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白宏勝用筆輕輕敲著筆記本的表面。
“其實,現在還有人在實驗室里工作的。”有人小聲說道,“實驗室的工作還在繼續進行,如果懷疑那邊是感染源,是不是讓他們停工比較好啊。”
“完全停止研究倒不必,我聽說他們的工作剛好要到有重大進展的地方。”袁正誠擺擺手,“說到底,病毒感染只是一種可能性,說實話,病人在發病前,身體就挺不好的,有一些慢性病在身,我個人其實更懷疑目前的情況是多種因素集合作用的結果。不過我覺得,可以去做一下白宏勝醫生剛才說的這個實驗,讓他們給我們一點時間就是了。”
“好,謝謝。”白宏勝點點頭,“既然是我提的建議,我自然會帶頭執行。”
“你要親自去嗎?”袁正誠有些驚訝,看了看他旁邊的邵星華,“你讓你的助手去不就行了。”
邵星華傻傻地看著白宏勝,也沒說什么,似乎沒什么怨言。
白宏勝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這孩子還有些傻愣愣的,一個人放進去怕不是要慌了手腳。
“不……我們倆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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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后,準備已經妥當,白宏勝和邵星華被全身渾身裹得嚴嚴實實,提著一玻璃籠小白鼠站在了生物實驗室的門口。
邵星華在防護服里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似乎覺得有點悶熱,時不時提起衣領試圖鼓出點風。。
“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我們就打開門襟了。”工作人員說著,舉起門禁卡,回過頭看了白宏勝一眼。
“行了。”白宏勝點點頭,動了動肩膀,“來吧。”
門禁刷開了沉重的大門,兩人進入了消毒倉后,身后的門又緩緩關上了。
房間里響起滴滴的提示音,是消毒裝置啟動的倒計時,幾秒種后,白色的噴霧從頭頂灑下,小白鼠似乎被刺激性氣味氣體驚擾了,不安地吱吱狂叫著。
消毒完成后,內側門就打開了,此時空無一人的生物實驗室展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一個頗為驚人的實驗室,光源全部都是只照射在工作臺的定向光源,幾個巨大的加壓培養罐佇立在房間里,沉浸在黑暗里,看不清里面的液體里裝著什么生物。培養罐連接著無數的儀器設備,一眼撇過去,應該至少有控溫,控氧,控壓和生命監測設備等等,正在跳動著數字和圖像,提示燈閃爍著瑩瑩的綠光。
“這……我還是第一次進這樣的生物學實驗室,好像電影啊。”邵星華驚呆了,有些興奮地看著那些巨大的培養罐。
“畢竟聽說,這些很多都是從幾千米的深海下撈出來的生物,如果不在這種特殊的罐子里,恐怕浮上來的一瞬間就爆體而亡了,肺都要給擠出來。”白宏勝笑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小白鼠。小白鼠在黑暗中似乎也有些緊張,在籠子里竄來竄去,時不時撞擊在籠璧上。
“白教授,我來弄那些老鼠吧,你把籠子給我。”邵星華自告奮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您在旁邊指揮就行。”
“行,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們這次一共設置三組對照組,一組是沒有進入這個房間的,一組是放在培養罐外面的,一組是綁著繩子從飼料口扔進去,那東西理論上只吃小型浮游生物的,不會吃老鼠那么大的東西,找適當的時機再用機械手抓回來,放進隔離箱,明白了嗎?”
“好的,記牢了。”邵星華點點頭,接過了籠子,兩人朝著培養罐走了過去。
培養罐的周圍也不是完全黑暗的,用的是一種非常暗的照明,只能勉強看清楚腳下的東西和儀器的按鈕而已,白宏勝慢慢走近了最靠近門的一個培養罐,瞇著眼睛試圖看清里面養著的是什么東西。
走近了之后,他勉強看清了里面的東西,是一只軟體海洋生物,有著纖細的身體,有點像章魚,但頂著個尖尖的殼,顏色淡淡的,有點透明,但白宏勝對海洋生物并不了解,不知道那具體是什么。
“這是什么,我從來沒見過長這樣的東西。”邵星華也貼在培養罐的玻璃璧上看著,“長得有點惡心。”
“你別貼上去啊,我們可是來做傳染源檢測的,你心也夠大的。”白宏勝拉了他一把,把他拉遠了一些,“保持距離。”
“哦哦,對,對。”邵星華連忙退了回來,有些手忙腳亂地俯下身,開始準備小白鼠。
帶進來的小白鼠被分成了兩組,一組放在一個柵欄籠子里,放在培養罐邊上,模擬空氣接觸的情況,一組被挨個兒綁上了繩子和方便增加抓取成功率的環扣,準備從罐子頂部的飼料口放入。邵星華爬上了工作梯,站在了操作臺上,小心翼翼舉著一只掙扎的小白鼠。
……還有點作孽啊,這老鼠,白宏勝心道。不過醫學院里做實驗也沒少折騰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就是了。
第一只老鼠被放進了飼料口了,進入了罐子內部的儲料盒。飼料口也是要氣密的,老鼠被放了進去后,氣密門就關閉了,然后儲料盒內部再次被加壓。
就在加壓的過程中,小白鼠似乎因為氣壓變化十分不適,痛苦地掙扎起來。
“壞了……老鼠不能承受高壓啊,這東西的加壓加得比我預想的要高。”白宏勝驚覺了一件事,“不行啊,快拿出來,我可不想看老鼠在里面爆炸。”
“我靠,現在拿不出來的,還在儲料盒里呢。”邵星華慌了神,“怎,怎么辦,要不給減壓?”
“減壓了下面那個樣本要死的,不行不行,那你把它放下去再趕緊抓上來,或者這只只能算了。”白宏勝也有些慌亂。
“好,我看看。”邵星華連忙一通操作,直接把老鼠跟著那些糊狀的飼料一起扔了下去。
老鼠撲通一聲掉進了水里,濺起小小的水花,在水里飛快地打著轉,隔著極厚的玻璃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也仿佛能知道這老鼠正在尖叫。
幾乎是老鼠被扔下去的一瞬間,那只軟體動物迅速地騰躍而起,觸手瞬間伸長,直接抓住了老鼠,那速度根本沒給邵星華把老鼠重新抓上來的機會,被觸手纏住的老鼠瞬間沒入了水中,痛苦地掙扎起來。
“怎么回事啊,說好的只吃浮游生物呢?”邵星華慌張起來,“白老師,怎么辦啊?”
白宏勝的眼睛盯著那只老鼠,有些發愣。
他剛才看到了,那只老鼠,被觸手纏住之后,身體出現了某種變化,仿佛瞬間變得像深海的魚一樣透明,他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了小老鼠體內的內臟和血管,但環境有些昏暗,白宏勝并不能確定他的眼睛有沒有欺騙他。
這個場景有些詭異,白宏勝感覺身上一涼,他想到了童芷珊的身體,和老鼠的變化有某種詭異的雷同,腦子里閃過可怕的念頭,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而邵星華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樣子,還在那里驚慌地看著白宏勝征求他的意見。
“白老師,白老師,那老鼠被那烏賊抓住了,我抓不住它啊。”邵星華一邊說,一邊在操作臺上慌張地隨便摁著,“哪個是機械手的操作按鈕啊,剛才他們講的是……”
他的手碰到了一個按鈕后,培養罐頂上的燈忽然亮起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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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湮落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邵星華:白宏勝的助手,有一點微胖的可愛年輕醫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