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一片。床邊的帷帳泛著清冷的月光肆意的翻滾著,窗外一陣陣暗啞的嘶喊聲不斷的叫囂著,似乎不甘心就這樣的死去。林初婉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銅鏡前,窗外的火光不斷閃過她的側臉,顯得鏡中的她越發的沉靜。
這一天,還是來了。
她突然站了起來,拉開了房門。
鄞城郊外,一駕行路的馬車緩緩的走在林蔭之中,馬車行的緩慢,車中主人還饒有興致的哼著小曲,似乎格外喜歡這樣的月色。
“小師妹,前面就是鄞城了。”
“師兄,你說玲姐姐會在鄞城么?”
“之前聽樂鈺說在鄞城一帶見過玲師姐。”
“師父這次讓我們出山來尋找玲姐姐,只給了我們7天時間,玲姐姐她出山自有她的打算,我們又何必非要帶她回山門呢?我看這里的風景甚是美麗,不如,咱們也在這逗留兩日?改天回去就說沒找到玲姐姐就是。”
要論說起自己這個三師兄樂鈺,那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葉子衿不是吹,她在浮望山上修行至今,也未曾見過本尊。
“這鄞城城門為何緊閉?守城的將士為何也不在?”
“瞧這天色不過亥時,按理會留有一個門供行路的旅客出入的,這守城的將領也要待二更天過方可離去,莫非,這城里出事了?”葉子衿撩開厚重的車簾,盤腿坐在孟懷如的旁邊。
“這城外的天色倒是極好,可難想象這城中會是怎樣一個景象。”葉子衿伸了伸胳膊,順勢將胳膊肘靠在孟懷如的肩膀上。
反觀孟懷如倒是一臉愁容,“這鄞城毗鄰天子腳下,這如此大的陣勢,理應驚動很多人,為何這城外卻是一片安靜?倒是安靜的格外突兀。”
“你是說,這背后可能會有什么預謀?”
“若是玲師姐真的在這鄞城里,怕是會有危險,小師妹,抓緊我!”
“好嘞!”
鄞城季陽府
“小侯爺。”
“怎么樣了?”
“林府上下一百二十三口,無一幸免。”
“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小侯爺。”
“今晚的月色真是好美。”杜行止站在窗前,仰首看著空中的皎月,似乎記得在某一個同樣的夜晚,有一個叫林初婉的女人說著甘愿為他付出一切的話。如今,倒是真應了她的意。他的嘴角彌漫開一抹笑,在這寂靜的月色中格外的令人膽寒。
“是這兒么?”葉子衿抱著滿臉的疑惑瞅著旁邊鎮定自若、一臉泰然的她的二師兄。
“按照樂鈺之前給的信,是這里沒錯。”孟懷如說完這句話,就撩開衣袍跳了下來,信步朝著院中走去。
“哎,師兄,你等等我。”
院中到處都是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倒在地,池中的河水已經被染成了血水,池塘里的魚有的已經翻死了肚白漂浮在水面上。院中的梨花樹遠看都仿佛是一棵棵桃樹,落花雜亂無章的灑在一個個尸體上。遠處火光沖天,一陣風吹過,竟夾帶著一股惡心的焦臭味。
“這里剛歷經過一場血洗,這些人血還是熱的,想來行兇者應該剛離開不久。”孟懷如俯身用手扒拉開一個人,伸手探到鼻息下,“已經沒氣了,我們去亭中看看。”
“師兄,我想玲姐姐一定不在這里,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叮”
葉子衿感覺腳下踩到一個東西,她彎腰撿起這個小東西看了看,覺得有點眼熟。
“師兄,你看這是什么?”
“好像是師姐的解憂鈴。”
“難道玲姐姐真的在這?”
“我們分頭找找。”
“你這又是何必,他們二人是為你而來,何苦將他們也扯進來。”高墻上,一襲身穿黑色勁衣的男子同身旁同樣身穿黑色勁衣的女子說道。
“師父既然已經按照我的要求引他們前來,又何必問我這句話?難道師父的意思不是這個?”女子面無表情的回了句,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恨意。
涼涼夜風襲過,裹挾了滿地的血腥味,久久的散不開去。
三日后,沁園茶館,兩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公子,坐在茶館二樓臨窗的位置。矮小的公子手里端著茶碗,把弄著右手的筷子,撩起茶碗里的水,攪啊攪……
“師兄,你說,是誰一夜滅了林府滿門?聽說這林府在鄞城可是很有頭面的。照理說,這林府一夜滅門應該會引起不小動靜,但你瞧這鄞城,都已經過了三天了,這三天里還是跟往常一樣,就好像這鄞城本身并沒有什么林府。還有玲姐姐的解憂鈴為何會在林府,林府跟玲姐姐又有和關聯?師兄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這一字不說鎖著個眉頭看著真讓人煩悶。”
“昨天我又去了一趟林府。”孟懷如喝了口茶水,擱下茶杯繼續說,“但是有件事情很奇怪。”
“嗯?什么事?”葉子衿勾著頭,豎起耳朵。
“一夜之間,林府的尸體竟然全部消失了。”
“什么?!”葉子衿驚的叫了起來。引得滿堂的客人都望向了他們這里。
“小點聲。”孟懷如低聲呵斥了她。
“這也是我覺得很奇怪的地方。什么人能夠一聲不響的,在幾個時辰內將林府一百多口人全部處理掉,還不留任何痕跡?”
“你是說……”
“就像你說的,林府在這鄞城也是家喻戶曉的大家,一夜滅門還能一夜將尸體都處理掉,這些人的來頭肯定也不小。”
“那你覺得對方為什么會滅了林府?”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孟懷如繼續喝了口茶水,拿起筷子蘸了點茶水,給葉子衿比劃著。
“胥輪國,主要有三大城池,天城、鄞城、支城。這鄞城僅次于天城,毗鄰天子腳下,而這鄞城有三大家族,北境季陽府杜侯爺,南境長寧府林秋言,東境泰安府楊子莫。這林府在這鄞城是排的上榜的大人物,林秋言此人也是有名的老奸巨猾,為人圓滑,左右逢緣,按理不可能得罪過什么人,若論能對林府下手的,在這鄞城,除了季陽府杜侯爺,便是泰安府楊子莫了。但是素聞此三人并沒有多少的往來與糾葛。而且,為什么玲師姐的解憂鈴會在那晚出現在林府,更是不得而知。”
“那師兄覺得誰的嫌疑最大?”葉子衿咽了咽口水,眼睛睜的瞪瞪大。
“現在還不好說,這鄞城三大家族本來就是相輔相成、三足鼎立,若是少了一家,其他兩家必定也會有所影響,除非”
“除非什么?”葉子衿好奇的將腦袋又往前遞了遞,引得孟懷如不禁覺得好笑。
“除非什么都沒有。”他拍了拍葉子衿的腦袋,“小丫頭片子,師父這次只是讓我們出山尋找玲師姐,其他事情我們還是不管了吧,找師姐要緊。”
葉子衿揉揉被拍痛的腦袋,嘴里嘟嘟囔囔“找師姐找師姐,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偷偷跑去林府。”
看著師兄已經結完賬走遠了,她飛起來沖著孟懷如喊道:“師兄你等等我!”
“師兄,你說玲姐姐的解憂鈴為什么會出現在林府,難道這件事跟玲姐姐有關?”想到這,葉子衿突然話題一轉,“呸呸呸,我想啥呢?怎么可能是玲姐姐,一定不是玲姐姐,也許是那林府里的什么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弄到了玲姐姐的解憂鈴,或者是玲姐姐不小心在何處掉落了解憂鈴被林府的人撿到了,或者就是兇手……”
“到了。”孟懷如突然停下來,后背被一直自言自語的某個葉子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哎呀孟師兄,你下次停下來能不能吱個聲!”葉子衿再次揉揉今天第二次遭殃的可憐的小腦袋,不滿的沖著某個罪魁禍首張牙舞爪。
面前是一座座小土堆,與其說是小土堆,不如說是一個個沒有墓碑的墳墓。一眼望過去大大小小幾十個,看著叫人慎得慌。
“真不懂某人,嘴上說著不管,身體倒是挺實誠的。”葉子衿對著她的二師兄做了個鬼臉。
“想不到這鄞城赫赫有名的林府,被一夜滅門不說,死后還草草的被扔在這亂墳崗。不過師兄你不是說不管這件事了嘛,做甚么還要來這亂墳崗。”
“玲師姐的解憂鈴自小就戴在身上,師父系的結除非師姐和師父外,其他人根本就解不開。師姐的解憂鈴出現在林府,有兩個可能,一,兇手是師姐,再者,就是師姐與此事有關。你我與師姐自幼生活在一起,師姐的為人你我都清楚,排除掉第一種,那么就只有第二種了……”
“興許是玲姐姐解開了解憂鈴然后不小心遺失的,然后再不小心的被林府的人…”葉子衿聽著她師兄講的,整個人被繞的暈乎乎的,弱弱的發表著她的看法。
“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孟懷如表情不善。
“好,師兄你繼續。呵呵。”
“目前看來有兩種情況,一是師姐在林府與兇手打斗中不幸被抓,留下解憂鈴給我們做記號,二是師姐故意留下解憂鈴,引著我們去查這個案子。”
“所以說,無論怎么樣,這案子都得查咯。”葉子衿無語的拍拍手,“那剛剛是誰讓我不要多管閑事的?”
“我若不那樣說,某個人不得……什么人?!”前面一陣人影竄過,驚起一地落葉。孟懷如握住身旁的隨引劍便要提步追去,葉子衿朝四處隨意一看,發現周圍還不止一個人。
“懷如哥,小心有詐!”剛說完,一支劍羽便擦過樹葉直直的朝著孟懷如射去。孟懷如閃身一躲,接下來,一片森白的劍光略過眼角,孟懷如側身閃躲,腳下一步回旋,左手的隨引劍堪堪擋住來者之劍,右手一記潛龍出空,對方猝不及防,往后踉蹌了兩步,孟懷如往身后一看,只見葉子衿跟兩個黑衣人打作了一團,已經隱隱有些招架不住。他又往兩邊看了看,四周又有幾個人朝著他們走來,今日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光憑自己跟師妹兩人遠遠不是對手,現下看來,只有先撤了。
“師妹,走!”說著從懷中甩出一個煙霧彈,拉起師妹就飛身而走。
“師兄你說他們為什么要追殺我們?”想起方才的幾個黑衣人,武功都不低,若是師兄慢一點,那么他們兩的小命了就得丟在那里了。想到這里,葉子衿拍拍自己的小心臟。
“如今看來,恐怕是兇手已經注意到了我們。”見四周安全了,孟懷如放下小師妹,“只是我想不明白,師姐為何要引我們去查這個案子。”
“那,那伙黑衣人也是跟玲姐姐有關?”
“黑衣人應該不和師姐有關聯,怕是這個林府后面牽扯之人關系復雜,師姐引著我們去查這個案子到底出于何意。”
搞不懂她的二師兄在想什么,這些深奧費腦力的事情一向都不是她的專長,見四處不會再有危險,葉子衿從懷里掏出兩根長繩,系在兩棵樹下,做了簡易的“床”又隨意找了幾根樹枝燃起了火,便睡在了繩索上。
“二師兄,師妹我有些乏了,就先睡了,記得待會兒火快燃盡了幫我添兩根柴火。”說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甜甜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