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卜德月成心把大哥當槍使,而是卜德陽自己就是一桿槍。
只是覺得自己的威力還不夠大,還需要兄弟們在背后再推他一把,這樣他飛出去的速度會更快,殺傷力會更大。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工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向各自的崗位。卜德陽早已經坐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若有所思地看著先后進入辦公室的每一個人。
看見頭兒破天荒地比自己先來到辦公室,每個人都覺得不自在,這個要去打水,那個拿起抹布擦桌子,還有一個正拿著笤帚左一撇右一捺在地上畫眉。
卜德陽正襟危坐著,說道:“都把手頭的活計停下來,我有兩句話說?!?p> 員工紛紛回到自己座位上,正對著的,側著身的,還有脖子和屁股扭著麻花的,反正都給了卜德陽一個正臉。
卜德陽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兩天廠子不太忙,你們也跟著懈怠了,是吧?”
辦公室里的人一臉無辜的表情,但沒有人和頭兒頂嘴。有人心中暗想,這是又看誰不順眼,大清早地就發火收拾人,昨天自己干什么來著,怎么一時想不起來呢,沒有什么錯犯在他手里吧。
卜德陽給了大家一會兒反思的時間,抬手看了看手表,放下手腕,說道:“現在幾點了?你們都看看墻上的表。現在已經7點5分,誰開始工作了?打水、掃地、抹桌子是工作?你抹一天桌子,看誰給你開工資?這都是工作之前必要的準備工作,7點上班之前必須準備就緒。明天,再讓我看到你們7點之后干這些,以遲到論處。”
大家面面相覷,等著繼續挨訓。
“還愣著干什么?該干嘛干嘛去!”卜德陽瞪著眼轉巡視了一圈。
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以實際行動表白自己是令行禁止,絕對服從頭兒的。
看著自己的手下螞蟻一樣忙碌著,卜德陽心中生出幾分快感。能將這幾個人在自己手里把玩得團團轉,就能把整個公司搞得風生水起,關鍵看自己怎么玩。
怎么玩?自己眼下就可能是一步險棋,如何向老爺子張口,他會是什么反應?心平氣和,還是暴跳如雷?
卜德陽盡力穩了穩心神,讓自己的心臟跳得盡量慢一點。
卜德陽從椅子上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夾克,拉上拉鎖,健步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走到公司辦公室門口,卜德陽頓了頓,輕輕地推門進去。
“大哥來了。”蔡梅梅見卜德陽進來,熱情地打著招呼。
“噢。”卜德陽應了一聲。
“大哥有事?”看著卜德陽欲言又止,蔡梅梅急忙補了一句。
“咱爸在來了沒有?”卜德陽問。
“來了,在他辦公室呢?!辈堂访坊卮?。
“我找他有點事。”卜德陽說。
“你去找他吧,”蔡梅梅快人快語地說,“他一會兒出去的話你就找不見他了?!?p> “高叔也在這啊?!币灰姼呦@诓酚媱澋霓k公室里,卜德陽心里有三分不自在,嘴上還是客氣了一句。
“德陽,來坐這兒?!备呦@Я颂ü?,把自己原來坐的地方騰出來讓給卜德陽。
辦公室一大圈沙發,都空著呢。高希利這么做是給卜德陽客氣。
“不用了,你和我爸先談吧,我的事不重要,過一會兒我再來?!辈返玛栟D身就要離開。
“你等一下?!辈酚媱澘匆姴返玛?,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卜德陽轉過身,走到老板桌前,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
“上一批面包鐵從哪家進的?”卜計劃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面包鐵?”突如其來的問話搞得卜德陽有些發懵,“您指的是哪一批?”
“我知道你哪一批?”卜計劃反問道,面露慍色。
坐在沙發里的高希利趕緊打圓場:“就是剛出廠的拖拉機使用的這一批面包鐵,你回去查一查記錄?!?p> “出什么事了嗎?”卜德陽怯怯地問高希利,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了父親一眼。
卜計劃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裝配車間向我反映幾次了,發動機機體含磷量一直偏高,韌性降低,質量很不穩定,我一直查不出原因來。你面包鐵的進貨的廠家沒換吧?卜德星在的時候沒出這個毛病啊?”
眼看著屎盆子就要扣到自己頭上,卜德陽急忙說:“含磷量高了,責任在鑄造車間,肯定是他們的配方有問題,該我采購什么事?。〔还芪疫M哪一家的貨,都是有化驗單的,質量一樣的前提下,肯定是哪家便宜進哪一家的,憑什么當冤大頭啊?”
卜計劃瞪著眼看著卜德陽,嘴張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赡苁菦]把握的話他想說,也可能是沒證據的事他不能輕易下結論吧。
卜計劃的胸口起伏著,喘了一會兒粗氣,然后對卜德陽說:“你先回去把進貨的單據給我拿來。”
卜計劃拿起電話:“小蔡,把裝配車間和鑄造車間主任都到我辦公室來?!?p> 卜德陽還想辯解,高希利在一邊不停地對他遞眼色,他也不好再說什么,腳底下像踩著棉花一樣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