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城
隨著離南城門越來越近,逃命的人群也漸漸變得密集起來;有些窮苦人家在逃命的時候也仍然舍不得扔下幸苦攢下的家業(yè),非要帶上一些東西,牽羊攆牛,推車挑擔的大有人在,夾雜在慌亂奔逃的人群之中,使原本就混亂不堪的人流,更增添了幾分擁堵。
在一個十字路口處,有幾輛獨輪車發(fā)生碰撞倒在了地上,而這時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根本沒人伸手去幫扶,而由于人多擁擠,有的人甚至直接就從那些倒地的車子上面踩了過去。
起初那些車子的主人還會破口大罵,但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誰又還會去在乎那幾句謾罵,一個接著一個的往上面踩,幾輛獨輪車很快就被踩了個稀爛;各種木頭碎片散了一地,愈發(fā)堵的后面的人無法通行。
驚慌失措的人群又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抑或說就算知道了也沒人會在乎,所有人都只顧著一味的往前逃,都想盡快的逃出城出,結(jié)果就是,人越擠越密,車車擔擔越堵越多,很快就把整個路口都堵的死死的。
杜三擠在人群之中,道路被堵死了,他也無法通行,心中亦是感到無比焦急。不過他倒是不會像這些難民一樣,急得只知道一味亂亂哄哄的往前擠,他轉(zhuǎn)頭向左右看了看,然后他便轉(zhuǎn)身向街邊擠了過去。
街道兩邊都是一幢連著一幢的房子店鋪,杜三肩扛著孟詩云,走到一堵隔墻腳下,抬頭看了看,當即縱身一躍,跳上了墻頭,然后又從墻頭上往上一躍,跳上了屋頂。
他沿著屋頂繼續(xù)向城門的方向跑去,瓦面上的積雪很厚,但他一點也沒因此受到影響,依舊如履平地一般的一路小跑。
孟詩云靜靜的扒在杜三的肩膀上,經(jīng)過一路的奔跑顛簸,她的情緒早已平靜了下來,哭聲也早已止住,此時見杜三忽然跑到了屋頂上,蓋著厚厚積雪的瓦面隨著他的腳步飛速的向后移動,一股恐高的驚懼頓時使她的心懸了起來,生怕自己的一個舉動就會使杜三失去平衡,從而使兩人滾落下去,因此扒在肩上也就更加安靜了。
很快,杜三便跑到了一個十字街口處,橫著的一條街道切斷了去路,而下面的街道上,此時已經(jīng)密密層層的擠滿了人頭,沒了一點空隙。
看著下面一片蠕動的人頭以及驚恐的嘈雜的聲,杜三只覺心里微微一苦,正猶豫著要怎樣越過大街,到對面的屋頂上繼續(xù)向前跑時,忽然只聽城門口方向又傳來一陣陣驚懼的尖叫聲:“夷兵來了!夷兵來了!大家快往回跑!”
杜三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抬眼向城門方向望去,借著城墻上的火光,只見潮水一般的人群忽然紛紛轉(zhuǎn)過頭來向城內(nèi)奔跑,只是由于后面擁擠了太多的人,根本轉(zhuǎn)不過身來,甚至有些還沒反應過來人依舊只知一味的往前擠,一出一返兩相人撞在一起,更加擠得水泄不通,場面也更加的混亂。
北夷的騎兵這時沖了進來,他們就像餓狼撲羊一般,騎著戰(zhàn)馬直接踏入了涌擠的人群中,同時揮舞著明亮的彎刀一路砍殺。
鮮血在刀光中揮灑,人頭在慌亂中滾落,倒在地上的尸體很快就被馬蹄踏成了肉泥。驚恐的人群都恨不得能長出一雙翅膀來,以最快的速度飛離這個死亡的地獄中心,在悲慘的哭喊聲中瘋了似得向人群中擠去。
一時間,也不有多少人被推倒,而那些被推倒的人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被驚恐吞噬的人群,除了逃命再也顧不上其它的任何事情,不管倒在地上是婦女兒童還是親戚朋友,都只知道一個勁的往上面踩……
杜三遠遠的看著這一切,眉頭也沒皺一下,曾經(jīng)跟著孟大將軍南征北戰(zhàn)的他,對這樣的場面一點也不感到陌生。他默默的看了一會,似乎也沒打算像那些四處逃散的難民一樣,往別的城門逃去——畢竟是戰(zhàn)場經(jīng)驗豐富的人,他很清楚,既然這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夷兵,剩下的東門和北門想來也已經(jīng)淪陷了。
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先看看形勢的發(fā)展再說。
他將扛在肩上的孟詩云放了下來,而這時孟詩云也早就看到了遠處城門那如地獄一般地景象,嚇得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身色,渾身不停的顫抖,用雙手捂住著不由自主張開的嘴,生怕喊出聲音會將那些兇殘的夷兵招來,一個勁的只往杜三身后躲。
杜三連忙安慰了她一下,然后往左右看了看,見不遠處有個飛檐,下面似乎可以藏身,便連忙拉了孟詩云的手:“我們走。”只是孟詩云已嚇兩腿發(fā)軟,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
杜三無奈,只好將她攔腰抱起,朝那飛檐走了過去。
這飛檐是在兩棟房屋相連的轉(zhuǎn)角處,下面形成一個三角空間,里面足足可以容納兩三個人,不僅可以避風雪,蹲在里面還可以直接看到城門口處的情況。
杜三讓孟詩云先蹲進去,然后自己擋在她的外面。
這時,街上的人群已漸漸散去,夷兵涌進城來的大約有一千多人。他們隨即關(guān)上了城門,留下一部份人在原地看守,剩余的人則全部涌進城內(nèi),開始進行肆意的搶掠。
這些夷兵似乎很清楚那些地方有錢可搶,而且還有水靈的姑娘和漂亮的女人,于是紛紛向著那些有亭臺閣樓的地方走去。那些大戶人家雖然有墻高院大,有的甚至還有不少的護院武士,但在這些如狼似虎的夷兵面前,簡直就不堪一擊。
或許,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體出所謂的真正的公平吧,越有錢的人家,承擔的就越多。
不過,對于正藏身在飛檐下面的杜三來說,城里正在發(fā)生的一切他并不關(guān)心,此時他正靜靜的注視著城門口的情況,那里現(xiàn)在還守著大約有兩百夷兵,而且全都是騎兵。
單憑他一人之力,再帶上一個弱不經(jīng)風的小姑娘,想要沖出去,根本就沒有可能。他心中正暗自疇劃著策略,想著要怎樣才能安全出城,忽然只聽身后遠處有一陣陣雜踏的腳步聲傳來。
杜三眉頭微微皺起,轉(zhuǎn)頭循著聲音方向望去,眉頭頓時皺的更深,只見在通往皇宮的主干街道上,正有黑壓壓一群人向城門這邊走來,竟有四五百人之多。而且這些人腳步穩(wěn)健,絲毫不顯慌亂,一看便知不是平常百姓。
“禁衛(wèi)軍!”杜三在心里驚呼一聲。
禁衛(wèi)軍負責皇宮守衛(wèi),只是現(xiàn)在皇帝和大臣們都不在京城,這些禁衛(wèi)軍眼看城門已破,自然也無心守宮,因此擇路而逃。他們行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已靠近了城門口。
“嗚……!”一聲沉悶的號角突然響了起來,在滿天蒼茫雪花的夜空中遠遠傳了出去。那些夷兵在發(fā)現(xiàn)敵情后,第一時間吹響了求援的號角,同時紛紛擺出了迎敵的陣勢。
但禁衛(wèi)軍這邊卻沒作任何停頓,他們在行進中便已擺好了進攻的陣勢,沒等那些騎馬的夷兵發(fā)起沖鋒,便已殺到了他們跟前。
這些禁衛(wèi)軍雖然都是步兵,但人數(shù)多了夷兵一倍,而且他們裝備精良,人也都是從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在求生欲的驅(qū)使下,他們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勢,兩兵一相接,高下立分。
那些夷兵頓時被沖剌的人仰馬翻,陣腳大亂,轉(zhuǎn)眼就被剌死剌傷了一大半。
躲在屋頂上觀望的杜三知道出城的機會稍縱即逝,錯過可就沒有了。他急忙從飛檐下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對孟詩云道:“小姐,我們快走。”
孟詩云雖然感到很害怕,但也知道杜三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現(xiàn)在必須要聽他的話,絲毫不敢耍小姐性子,連忙鉆了出來。杜三單手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幾個縱躍便落到了大街上,將孟詩云放下后,又連忙拉了她的手:“快走。”
兩人一路狂奔著向城門逃去。
這時禁衛(wèi)軍已經(jīng)將城門打開,但杜三卻清楚的聽到身后的幾條街道有急促的馬蹄聲正向這邊馳來,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那些去搶掠的夷兵聽到號聲趕回來支援了。
杜三心里焦急,孟詩云可跑不了她那么快,要是這些援兵追趕上來,他們想要逃掉那可就很難了。他的目光不斷在混亂中搜尋,終于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匹失了主的馬,于是拉著孟詩云便向那匹馬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