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宮是用來擺皇室家宴的宮殿,故而寬敞且空曠。沒有多少席位,而中間是一個調了大團大團牡丹花的跳舞臺,臺子的周圍擺了一個古樸莊嚴的青銅編鐘。
“臣參見陛下,皇后娘娘,陛下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臣婦參見陛下,皇后娘娘,陛下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平身,既然來了,就坐吧。”皇后先發話,而陛下不發一言,端坐在主位上,閉著眼,似在欣賞華美古樸的編鐘之樂。
“謝娘娘。”景嶸帶著風輕云入席。而陛下還未睜開眼。
歌女們換了一首曲子和舞蹈。只是她們敲的還是編鐘。
“景嶸,你可知這些歌舞姬們奏出來的是什么調子么?”
一支舞畢,陛下緩緩睜開眼,問道。
“依臣愚見,是前朝古曲《破陣》。”景嶸站起,向陛下見禮,然后答道。
不知是否是風輕云多心了,景嶸對陛下的態度不像之前那樣恭敬,他雖是朝拜,但骨子卻仿佛是直挺挺的,他答道,語氣沒了謙卑,多的是不卑不亢甚至是傲慢。
這可是臣子的大忌啊。
風輕云不禁握了握拳,又抓住藏在袖中的墨魂。
“不錯,正是《破陣》。”陛下呵呵一笑:“景愛卿,那你可知《破陣》的來由?”
風輕云一向不愛歌舞,所以對《破陣》的來由并不知曉,她看了看景嶸。
只見景嶸眉眼舒展,不似陛下的深沉。
景嶸再次站起:“臣知曉。”
“那你說。”
“這還是高祖時期,趙王聯合其他三王企圖逼宮謀逆。二十萬鐵蹄直逼京城門下,擺出弒君大陣。然高祖畢竟是皇帝,只帶了百人破陣,平息了這場謀逆,生擒四王并處以極刑。高祖得勝之時,便有編鐘大家用編鐘演奏了一曲《破陣》,記載了高祖的英勇神武。”
景嶸這般說,風輕云心下明了陛下的意思,背上也出了點點汗跡。
“你知道便可。”陛下拍了拍手。
隨后,是魚貫而入的上菜婢女。
“這可是宮中珍藏三十年的梅花釀,今日朕特地叫你來一同品嘗,景愛卿,嘗嘗吧。”
婢女為景嶸倒了杯梅花釀。
景嶸微笑著拿起酒盞,放在鼻尖聞了聞。果然是好酒,酒香濃郁,只是聞著,就能讓人陶醉其中。
風輕云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剛想給景嶸找個理由推脫,沒想到景嶸比她快,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風輕云冷然,楞在了那里。
“陛下的酒,果然是好酒,這是臣這輩子喝過的最好的烈酒,能讓臣一杯就醉。”景嶸笑道,臉上泛著淡淡酒暈。
“既然是好酒,就再和幾杯吧。朕還有幾壇。”陛下也端了酒盞喝著。
“多謝陛下好意,可是,臣昨日舊傷復發,今日怕是不能再飲酒了。還望陛下見諒。”
“那倒也罷。”陛下揮了揮手。
“陛下找臣和臣的王妃來,可是有什么事么?”景嶸淡淡問道:“應該不是來敘舊吧?”
風輕云駭然,皇后的神色更是大變。
景嶸這話,無疑是將陛下和臣子的矛盾擺在明面上。
因為北境三十萬大軍一事,陛下對景嶸已有懷疑,今日讓景嶸前來,無疑是試探,可景嶸年輕氣盛,不喜歡磨磨唧唧,直接把陛下對他的算計擺了出來。
既然撕破了臉,既然微妙的平衡打破。這里是皇宮,定然危險萬分。
陛下握著杯子的手在顫抖,景嶸卻還是淡然如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啪——”得一聲,這場暴風雨終于來了。
陛下摔碎了白瓷酒盞。而門外,穿著盔甲帶著頭盔的士兵帶了長刀走了進來,圍住了景嶸。
氣氛緊張到極點。而那些歌女們繼續敲打著編鐘。
《破陣》激昂蒼勁慷慨的調子盈滿了整個大殿。
“君臨城下兮,逆臣拜服;君臨天下兮,萬民朝拜……”
難道要再現高祖皇帝誅王的歷史么?
“景嶸,你說,你是不是要謀逆!”陛下霍然站起,怒拍案桌,將酒杯震落在地。
“北境三十萬大軍只聽王令而非君令!如今大敵當前,竟一個個按兵不動,景嶸,你好大的膽子!”
“是朕看錯你了!”
陛下單手拔劍,一步并做數步,連沖到景嶸面前,那把佩劍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風輕云立馬拔出墨魂,哪怕對方是陛下,她也敢拔出。
而那些侍衛,也都紛紛拔出佩劍。
數十把佩劍都指著景嶸,而僅有那把墨魂,與他相向。
景嶸眸子有了溫暖的笑意。
果然,無論自己面對的是多強大的人,這個女人,都是向著自己,哪怕只有她自己。
“風輕云!你也要造反!”
“陛下言重,臣婦只是自保。”風輕云冷然答道,墨魂依舊護在景嶸身前。
“陛下,不知臣所犯何罪?”景嶸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你!”陛下聞言,顯然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