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學校里上學,就算你曾經是個學霸,也沒有人真的會重視你。但劉著相信學委曾經是個學霸,據劉著所知,學委讀的是他家鄉最好的高中,所有人里也只有學委的談吐和知識儲備像劉著曾經圈子里的人。
即使在大學階段肉眼可見的成績好,也只有獎學金能讓人感覺努力是值得的。他們會抄劉著的作業,但是家境優渥、顏值高、在學生會和中隊有一官半職的人對他們來說更有用,更值得結識。
劉著不知道是不是別的大學也這樣,她在學校的兩年里,三觀遇到過許多前所未有的挑戰。所幸她做到了獨善其身,像魯迅先生說的,“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
劉著和中隊里絕大多數的人都報名了氻源大學的自考本科,這是一種受國家承認的提升學歷的途徑。若是兩年時間內她能通過15門法學課程的考試和論文答辯,就能得到大學頒發的本科學歷,只不過上面印有非全日制的字樣。
平均成績達到更高標準的考生,還可以得到氻源大學法學專業的學士學位證,與全日制的學生是一模一樣的,這對劉著很有吸引力。
因為她的經歷告訴她,必須向上走,才能遇到符合她三觀的圈子。如果不把學歷提升到本科,她沒辦法報考研究生。考研是她擺脫現狀的唯一跳板,甚至比法考在她心中都來得重要,因為學歷是她心中永遠的遺憾。
高一時,媽媽說不要求你考清華北大,考到省里最好的氻源大學她就很滿意了。那正是秦鏡明現在的大學,而劉著正好有機會去獲得它的文憑。
要走向那個拿到雙證的結果,只有一條獨木橋。高考是所有人都在對你強調努力,都在支持你。而高考失敗后的人生,你別無選擇只能走獨木橋,并且過程中沒有人會扶你,你只有信念和自律。
如果把越文紹和劉著相比較,會發現他不必擔心考試的成敗。競選學生會演講時的鎮定自若,不費太多力氣就來的桃花運和好人緣,以及投胎到了一個富裕的家庭。劉著手上的籃球,她偷偷查過,價值等于她在氻源區實習后一年買衣服能花掉的錢。即便不是越文紹主動結交的那些朋友,對待他的態度也是有求必應。
他有的東西,劉著一樣都沒有。
經歷過喻文少,她一開始就清楚她和越文紹的關系會走向哪里,連朋友都做不成吧。
但兩條生命的軌道還是在某個點相交了,剎那間生出奪人耳目的絢爛花火,只是十八歲抱著那顆籃球的劉著,沒有預料到而已。
雪慢慢下大了,山間漸漸涌入出門看雪、玩雪的男男女女。劉著看了看手機的天氣預報,它變得還挺及時,現在是中雪。
越文紹突然說:“我想去操場看臺坐一會。”劉著是特別想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多停留一會的,她本以為越文紹要回宿舍了,沒想到他提出了這個正中劉著下懷卻有些曖昧的要求。
為了防止誤會引發尷尬,劉著輕聲確認:“和我?”
越文紹彎下腰,直視了劉著兩秒鐘,嘴角上揚,有點瘆人。他挺起身,拽著劉著的胳膊就朝籃球場外面走,劉著手里的籃球差點掉到地上。“哎……越文紹……”
男生的力氣真的蠻大的,這樣的肢體接觸,劉著擔心會被越來越多出門的同學看到。可是劉著擔心也毫無用處,她就像一只被越文紹牽著的小狗一樣,小短腿不停地倒換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別拽我了,我跟你去。”劉著告饒。這人還是不松手,只是步子稍稍慢了一點,溫柔地問劉著:“你疼?”
劉著不疼,但是有想打他的沖動。不過做人嘛,還是要比他有一點風度的,劉著克制住了:“不疼。”越文紹終于放下了胳膊,不過已經到操場了。
“打球打得手上全是灰,去那個洗手間洗洗吧。”劉著提議道,越文紹點了點頭。軍訓時教官下令休息,他們就可以就近來這里洗把臉,涼快一下。
在洗手間門口的時候,沒有碰到同學,但越文紹碰見了他的熟人,學生會的,一個白白凈凈、瘦瘦高高的男生。他打量了劉著,然后笑著拍了拍越文紹的背:“可以可以。”劉著沖那人笑了一下,帶著籃球進女洗手間了。
大學和高中好像真的不太一樣。田浩起哄劉著和喻文少,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吧。人們呼朋喚友、拉幫結派地去起哄朋友和他的曖昧對象。如果她不領情扭頭走掉,一幫朋友會一邊打趣他一邊幫忙想辦法。
不過話說回來,那時的曖昧也值得被起哄。現在大一才未過半,人們客套地互相祝福,把曖昧變成了半個婚禮。
不知道越文紹和男生又寒暄了什么,劉著洗完手出來越文紹還沒進去。男生見劉著出來了,笑嘻嘻地說:“嫂子好。”說完又拍了拍越文紹的背,轉頭走掉了。
這……怎么了就叫嫂子……越文紹看著劉著不知所措的樣子,笑著鉆進了洗手間。
短短半天,事態的發展就出乎了劉著的預料。上次這種情況是小學,那個男生不停地“欺負”她,體育課上和一伙同學遠遠地圍著她,劉著只能抓著朋友的胳膊朝院子偏僻的地方走。
班上的女生流行踢毽子的時候,媽媽和她用尼龍袋扯下的絲做了一個毽子。她放在課桌上,男生嘻嘻哈哈地搶走,她沖著男生喊,不還給她她就告訴老師,男生說:“給你給你。”他一扔,毽子直直地飛了過來,砸在了她的左眼上,瞬間她就疼哭了。眼睛不一會就腫起來了,加上她混著眼淚不停地揉,形成了一個紅色的大包。男生不得不過來給她道歉,讓她不要哭。
她當然明白,全班也都知道,這不是真正的欺負。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哭,因為只是個小孩。有天中午,家里養的小貓生病死去了,劉著是哭著去上學的,卓卓和那些家境很好的女孩子都過來安慰她。
秦鏡明后來的女朋友問她為什么哭,劉著哽咽著說:“我,嗚嗚,養的小貓,嗚嗚,死了……”秦鏡明的女朋友安慰她說:“哎呀沒事,我養的小兔子死掉的時候,我也哭得很傷心。”劉著擦了擦淚水,不能再哭了,下午上課鈴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