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有人這樣說著，“請醒過來。”他們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焦慮，就好像躺在這兒的已經是一個瀕死的人。
“早上好。”
睜開眼睛，視野還朦朦朧朧的，像是他免費拿到了一張近視眼體驗券似的。
他看不清是誰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對方似乎還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而當面前不明身份的人士從不知哪里拈來一個小型手電筒往他眼睛上照時，受到刺激的他一下彈了起來——當然僅限于上半身。
“早上好。”他聽見對方那么說道，語氣中充斥著莫名其妙的喜悅之情，“不、不對。”那人又開始否認先前的說辭，“很抱歉。”他繼續說道，“可能會讓你有點誤會……”
“不過，現在還不是早上。”
他的視野終于恢復正常了，一切開始變得清晰，他也看清楚了面前這個有些神經質的家伙長什么相貌。
“他醒了！”
之前還有些焦慮的警員頓時蹦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也可能是因為蹲太久的緣故，顯然他沒能維持住身體的穩定，險些倒退幾步壓在才蘇醒過來的“受害者”身上。
“皮特先生！”哦豁——是個熟悉的名字，沒能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的羅吉支起了耳朵，聆聽著那個冒冒失失的小警員跑出門去的聲音，“皮特先生！最后一個也醒過來了！”
“沒什么明顯的問題！”
“發生了……什么？”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有關于自己暈厥前的記憶也慢慢地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羅吉咂了下嘴，他似乎是被牽扯進了某樁超自然大事件中去。
“庫勞德……庫勞德呢？”他又一下子想起了當時和他在一起“購物”的朋友，“他、他怎么樣了？”
“他沒事。”熟悉的巡警從房門外探出一個頭來，“隔壁和其他人一起等著供述當時發生的事況呢。”
“你才剛醒。”他說，“再躺一會兒吧。”
皮特.比克比什么時候成了別人口中的“先生”了？羅吉挑了挑眉，按照慣例沒有去理睬巡警的話，默默地從他們為自己提供的床鋪上爬了起來，讓雙腳接觸地面。
他的衣服還穿在自己身上，鞋子則被整齊地放在床邊上。
“皮特警員。”
羅吉開口攔住了打算往回縮的那個腦袋。
“嗯？”比克比這次連脖子也往里面送了送，他和街道上的男孩子們是很多年來的朋友，尤其是些運動好的，都是哥們。
“你知道……”羅吉試著詢問說道，“發生了什么嗎？”
“我要具體的。”他趕忙又接了一句。
室外還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那場云壓得極低的陣雨依舊沒有徹底結束，空氣中的潮濕感卻不如先前，休息室里也被噴上了比較好聞的清新劑，到處都是檸檬的味道。
“一場火災。”
對方說道，沒有絲毫的猶豫，仿佛他拿到的便是類似的報告，或者說是從上司那兒獲得的、很靠譜的小道消息。
“火災？”難以置信，但好像也能解釋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涌上來的原因，是因為一場發生在樓下的火災嗎？
“還有投毒。”
皮特.比克比低聲嘆了口氣，探進休息室的那顆腦袋上浮現出一抹“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悲傷的神情。
“除了大家都倒下的那層樓外，其他的樓層都被觸發了消防警告，相應的設施也被啟動，到處都是水。”比克比向羅吉描述他到場時所見到的景象，“地上濕濕滑滑的，絆倒了不少和我一起到那里去的警員……加上外面下雨，行動起來又難受還不方便。”
“還讓兇手跑掉了——不過，我們清楚他的名字……還有長相——被在場的人拍下來了，那家伙給自己整了點小容，沒花多少錢，不過他還化了妝。”
“新面孔挑得還不錯。”
能聽出來皮特話語中的怒氣，羅吉支撐著床鋪讓自己能安穩地站在地上，依然是試探著詢問起罪魁禍首的名字:
“能方便透露一下嗎？”
“當然。”門外的警員走了進來，大大方方地向從床上下來了的合法公民展示了他的手機，一張通緝的告示被打在了網頁的最上端，底下也標示著那個名字:
洛林.格特。
“火災是發生踩踏事故的起因，投毒是發生暈厥事故的理由……一切都是合理的，并不是難以去理解的‘超自然事件’……我犯了個大錯。”
“我說少年，”進入了休息室的警員雙手抱胸，也沒忘把他的手機插回兜里，“你干了什么？”
“朝朋友發了脾氣。”羅吉徑直走過房間里的另一個成員，他要去隔壁確認那位朋友的狀態，“我吼了他，那個時候我太害怕了。”他說，“從來沒有遇到那么多人圍著我們、我們還要逃……”
為什么要逃呢？
樓上樓下的突發事件才讓人們瘋了一般地聚集到他們身邊，雖然那些空洞的眼神，還有當時洛林.格特抬下巴的舉動——很多事情根本無法被簡單的理由概述清楚。
羅吉倒吸了一口冷氣，感覺他的牙齒在打顫。
“你的朋友根本不會去在意這種事情，你們都太害怕了。”
身后傳來皮特的叫喊聲。
“那個時候你們應該已經開始頭暈目眩，誰都克制不了自己恐懼的心態，加上這該死的雨天！潮濕的環境！哦，我的老天啊，你們還真是可憐——洛林.格特也有夠可惡！”
“而且，你的朋友還想要感謝你呢——他說他才是應該向你道歉的人，因為你在暈厥前保護了他？嗯？嗯嗯，反正他是那么說的。”
什么意思？羅吉想不明白。
他們兩個都看見了商場的顧客們那空洞的眼神，是庫勞德拉著他躲避了人群，也沒有在哪里看見過火焰……他們輕而易舉地躲進了一個樓道間，是商場里的雇傭工們平日里換工作服的地方。
沖進休息室旁邊的房間，穿著制服的一個警員張著嘴在那兒打哈欠，他后面則是一連串“排排坐”的“事件受害者”。
似乎那里同時發生的“火災”和“投毒”影響還挺壯觀，洛林.格特頭上被記上了新的一筆。
“庫勞德！”
角落里的金發友人有些虛弱地朝他笑了笑，將手中的紙袋遞給了他:
“是皮特交還給你的。”
他這么說著，臉色有些蒼白，瘦削的面龐簡直脫離了正常人該有的模樣——像是一個餓死鬼，一個長時間缺水的囚犯，一個幽靈。
“庫勞德。”羅吉重新念叨了一遍朋友的名字，“你還有……印象嗎？”
“我們、是在哪里被發現的？我是說，在這場事故里面，我們怎么被發現的？”
樓道間可一點也不顯眼。
對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霍地幽深了少許。
下一刻，這位年輕人的臉龐似乎不再那么形似鬼魅——就羅吉而言，正常了很多，他露出了自他們二者相識以來最燦爛的笑容，但說出的話卻令他感到一時困惑:
“我或許該考慮借鑒一下瑟斯緹的靈感。”他的朋友小聲嘀咕著，不過并沒有提防著會被其他人聽見，“據說他的筆記本藏在別墅的地下室里。”
“是的——”像是在回答其他人一般，“那里太亂了，就連……也無法收拾干凈。”
“……”
“瑟斯緹？”羅吉接過了朋友遞給自己的紙袋，他有些納悶。
“他是誰？庫勞德，是你的朋友嗎？”
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羅吉悄悄地瞥了他的朋友一眼，發現這位金發的年輕人正低垂著頭，眼鏡離開了鼻梁，或許很快就會滑落下來。
不過，他很快把心放在了他們的“戰利品”身上，當時排在他前面的人一個個有事離開，最終他成功地挑選到了自認為米諾一定會喜歡的款式。
想象著心儀的女神打開禮物包裝盒時的表情，他的耳畔似乎已經開始反復播放起了米諾的感謝，以八音盒奏響的樂曲作為背景，一切的一切都如夢似幻。
而在與庫勞德相識之前他從未想象過這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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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了。”
金色的長鎖斷成了幾截，又在下一個瞬間裂解成了無數的金色粉末，讓現實中也誕生了一片“金色海洋”。
自它們之中產生的靈力被七葉樹的葉片盡數吸收，與此同時，紅發男人的表情也變得猙獰、恐怖起來。
枯樓上前一步，將靈力源貼在洛林.格特的額頭上。
他并不認識這個男人，也不希望他一直被另一個世界的其他人所利用——兩個世界本來沒有聯系，是因為他來錯了地方，所以才讓“第二世界”有了影響“第四世界”的能力。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意識海洋中傳出精靈小姐懶洋洋的聲音，她向來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多，也會因為目睹合作伙伴陷入煩惱而感到自滿。
“再編一段故事就好了。”
“你也不是那么做的嗎——安排他們、安排人類。”
“讓他們去達成你想要看到的結果……呵呵，因為這樣，你才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啊……】
枯樓伸手摘下貼在紅發男人額上的葉片，他的眼神一時有些恍惚，他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在今天之前——以及，現在之后。
“瑟斯緹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會有所改變。”他遲疑了一瞬，卻還是如同在聊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似的，“他一直都是這樣。”枯樓笑了笑，“具有神秘感的好好先生，拜這個原因所賜，我才能作為他的室友。”
“畢竟我和他……嗯，在性格上很相像啊。”
靈力凝聚而成的金屬環重新在相關人士們的記憶力首尾相連——還是和原本的一樣長，承載著每位熟人們的生前經歷。
這些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丟失的“寶物”，他想要牢記它們、不讓它們被自己淡忘。
“瑟斯緹的形象在我們心目中有所改變，畢竟，不能再讓他得到機會。”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