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正忙著卸貨。
他們并沒有能力依賴神秘側的力量,做任何事只能親手上陣。
其中一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舉起空閑出的右手抹了把頭上的汗,忽然間只感覺雙眼同時受到了刺激,他還以為是一不留神把不該進眼睛里的東西給擦了進去。
“誒?”
他看見周圍的其他人也紛紛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而擁有特殊能力的長官們則從自己身側疾馳而過。
瞇著眼睛仰頭望天,灰藍色的天空在視野所及之處逐漸被潔凈無瑕的純白替代。
僅僅心存簡單信仰的普通人從未見識過傳說故事中的“圣光”——不再繼續進行手上動作的工人眼眶迅速濕潤了起來,并且莫名覺得心中缺失的一角被不知名的事物迅速填充,他感覺自己忽地理解了“圣光”是何物。
他的腦海中也瞬閃而過某些念想,像是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在向自己傳述一件事情:
“你(我)們的神明就要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了——”
工人雙膝觸地,虔誠地匍匐在了地上,內心渴望著離先前所見到的純白光芒更近一些……
更近一些……
他不難想象其他人所感受到的情感是否都同自己相一致,因為不止是他一人,還有不遠處能勉強看得清楚的同伴們也做出了類似的行為。
【嘻嘻嘻……】
“類似”的行為——
他們有的“啪嗒”一聲宛如腳下失去了支撐伏倒在地,有的則雙目無神地瞪著被純白吞噬的藍天。
救濟者們穿梭于聚集起來的工人們之間,他們似乎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在某一個方向所面對的“前方”,有什么事物正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不明事況的普通工人們被毫無意義地朝某一處聚集,留下四處張望的魔法使們發現不了一絲一毫隱藏玄機的地方,站在原地或繼續奔跑,邊試著化解心中的困惑。
仿佛是某項數值終于抵達了臨界點,似乎失去快速行動能力的人群突然間沸騰起來,他們朝著用不可能觸及的天際移動,希冀著能將圣潔的光芒包容在懷中,讓自己本身得到升華。
——然后?
精靈小姐端坐在金燦燦的云朵之上,脖子彎成了一個奇怪的令人感到違和的弧度,好似是這位合作伙伴想要實踐自己肢體所能達到的極限。
她的臉上像往常一樣裂開一道泛著尖銳光芒的白紋,僅是看見它枯樓便仿佛聽見耳邊響起了永不停歇的嘲笑聲。
【然后?】那道白紋變得更加夸張,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張缺少五官的臉龐。她拍了拍手讓捏出來的云朵屏幕散開,慢條斯理告訴了枯樓他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我們什么也找不到了。】
【嘻嘻嘻。】她明顯發出了較為刺耳的笑聲,縱使搭配著出眾的嗓音,卻會帶給傾聽者窒息的實質感覺。
【他們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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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某個舉著花花綠綠牌子的家伙跑到街上嘩眾取寵吧?”
臨近“靈力感測裝置”“點陣”的搭檔倆各自回頭瞄了一眼,異口同聲地開起了不久前收獲到的玩笑。
“我們好像還沒有告訴他,魔法陣需要的并非活物祭品這件事情。”杰塔頓了頓,壓低聲音囑咐身邊的搭檔收斂起先前發散出去用于探路的靈力線,“他要找的人都逝去了,以十分不人道的方式……”
“他估計也活不長。”小小接過話茬,“要不然,老大不可能那么快讓我們回列車上。”
看見那張符號的時候,無論是枯樓還是尼德林,臉上同時閃現過了猶豫、掙扎的神情。
小小忙著收回纏繞在二人周身的靈力線,沒過幾秒抬起頭來對上自己搭檔的視線,“咦”了一聲:
“剛才后面似乎還很熱鬧。”
現在卻一丁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仿佛他們背后先前還活躍著的厄爾居民們全部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也可能是同時陷入了沉睡——或者是永眠。
“噓。”杰塔摟住身旁的矮個子,沒急著再回頭觀察一眼以作判斷,“剛才人流的方向也不怎么對勁,只是很像‘沙暴之城’那時候,但并不完全一致。”
“老大那么快讓我們回去……”小小抿了抿嘴,糅合在一塊分辨不明的聲音被他從嘴唇之間擠了出來,“不會是,失敗了吧?”
他們沒來得及換上召喚“暗影元素”的符號?所以鉆石魔法使的實驗成功了?
自家老大也闡述過有關于異象的相關事宜,那都是再“神降”發生后才可能出現的事情!想到同一件事上去的二人越煩惱越困擾,下意識地期盼起能夠找到先前商量中提及的救濟者的蹤跡。
“冷靜下來想想,這種結果的可能性雖然并不為零,但也不高。”
杰塔以手抵額,仿佛是真的在努力思索期望能得出靠譜的結論似的提出自己的依據:
“他說要去尋找世界鏈、咳、重要的事物。”
敵對方信仰的神明被鉆石魔法使的實驗召喚出來了,按道理說黑一側的掌權者們不應該能跑多遠跑多遠嗎?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抱起搭檔穿過了腳下被布置得宛如一張密網的“靈力感測裝置”陣。
倚靠在搭檔肩膀上的小小則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事物般猛然抬起頭來望向頭頂的天空。
在他眼中,被工業廢氣與多余的復合靈力協同污染的天空此時卻似是染上了一層金霜。
又好像是無數閃爍著璀璨金光的星辰鑲嵌在白日里的天空上,清晰地將自己展示給立于地平面上的人們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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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尼德林返回并再一次將事情匯報給黑之首領后,枯樓如愿以償得得到了一段“自由活動”時間。
他沒有向先前提供給兩位同行者們的那句理由般尋找起厄爾中“世界鏈接點”的位置,而且那有極大可能性就在這幢建筑中。
奧爾菲納可不會浪費任何資源,哪怕他們是打算在這么一座靈力資源豐富的城中進行發展。
來自天仙99號的晶片被他緊攥在手心中,若不是這具身體早已沒了真實的“流汗”這一概念,估計這枚晶片便會因為“利用不當”之類的理由給“報廢”掉。
“喚神法陣”——從《創世紀》中被提煉得到并宣傳給世人的魔法陣的名字,用來鏈接位于任何地方能被稱為“神”的生物,如果不追究素材與祭品,還能鏈接上非人的任何生物。
“它沒被啟用。”枯樓望向手中的晶片,尼德林離開之前他才剛將某個回答隱瞞起來。
“而且,‘緣分’應該是在‘柚’之后……”
被擴大的意識海洋向之前的每一次那般,在精靈小姐的操控下將蘊藏的力量投影進入了現實,糾纏在枯樓周身,令他潛意識里不敢伸展開手腳進行活動。
他的意識海洋與另一位擁有者的意識海洋相交、并逐步融合……或許是相互交集并相互吞并……“這并不妙。”他喃喃道,遺憾的是精靈小姐似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提供不了什么幫助。
擁有者實在太過罕見,枯樓心中嘀咕著,尋找起作為入侵者的那個聲音,他相信那位“訪客”依然存在于這片被擴大的意識海洋的某處。
“這里的世界鏈接點并非我希望遇見的通道……他的意思是這個嗎?”
沒有其他的理解方式,枯樓收攏思緒,疑惑起對方是如何做出判斷,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尋找著什么——他盡可能不去追循對方的身份,那理應放在最不起眼的一個步驟上。
借助精靈小姐的“眼睛”,覆蓋天空的純白光芒同樣也映入了枯樓的眼中。
那些白色光芒并非完全如精靈小姐敘述的那般潔凈,反而正逐漸由外向里地被熟悉的金色腐蝕。
“純白之神……”
至少祂的信眾們是如此稱呼祂的——枯樓的目光匯集在視野覆蓋范圍內的某一處,在那里,陣圖的紋路像是不斷地被未知力量化開,而位于中央位置的陣眼處則不知何時讓一個陌生的人影成形——祂本不應該出現在“新區”厄爾中。
他感覺自己的這具身體頭部一陣抽痛,仿佛是靈魂的再度分裂對借來的身體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
手中的戒指們催化著天際的金色光芒,同時鎖鏈連同十字架一并糾纏在了一起。似乎有許久一段時間沒能動用的“懸頂之劍”已然飛向了城市高空之中,借助天空的變化色彩隱藏住了自身。
枯樓期盼著自身所謂的“靈魂”并未出現什么問題,比如說“分裂”這樣的問題——無論是同意雷澤爾的要求還是將“神的魔法”轉贈他人,都是為了堅持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防止印象中的靈魂劣化到無法褪去表面的龍鱗。
可現在這個時候,他對身邊爆發的一系列事件感到茫然。
暫時忽視了魔法陣中央的陌生青年,枯樓瞪著眼睛瞅向空中,他看不見自己的“守護者”,看不見那柄金色十字架。
它是在預防著什么?
眾多進行嘗試的想法一閃而過,末了,他頗感無可奈何地轉身面向大廳中本該沒能發揮作用的魔法陣,讓那陌生的人影躍入自己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