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過了年關，下了場大雪。
有道是，瑞雪兆豐年。
魚幼薇及笄了。
溫庭筠在溫宅擺上了幾桌，叫了些魚幼薇的師兄弟姐妹，請了些平時魚幼薇還熟識的人來熱鬧熱鬧。
魚幼薇想著，鄭嬉這吵吵鬧鬧的家伙，肯定不會缺席的，溫憲師兄居然也放下手中的課業過來了。
其實讓她最震驚的是，沒想到李億居然來了。
“小幼薇，生辰快樂呀，你可終于長大了。”李億見了她，便上前拍拍她的腦袋，當做打招呼。
魚幼薇下意識的一躲，行了個禮。
“李先生，好久不見。”
“也沒有很久吧，莫非，你很想我？”
這個李億，沒想到一陣子沒見，本該陌生些，竟卻變得更熱絡了。
更奇怪的是，本該和外面的客人坐在一起的他，卻坐在了自己旁邊，席間不停地和自己談天說地。
只聽見師父招呼客人：“今日是愛徒魚幼薇及笄之日，當是給自家閨女慶生，來的都是自己人，大家隨意暢飲，沒那些規矩的。”
他也沒過來多和自己說幾句什么，只是招呼客人。
三三兩兩有人給自己備了生辰禮物，帶著笑一一收了。
心中有些煩悶，便連連飲酒。
“今天怎么看你不太高興？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年歲太小，今天及笄，長大了，還不高興？”李億見她煩悶，便出口詢問。
“一言難盡。”
“不然，我講個笑話逗你開心吧。”
“行啊。”魚幼薇放下酒盞，有些微醉，作出個洗耳恭聽的樣子。
“從前，有一個老秀才，他老來得子，高興得不得了，把他的兒子取名為年紀。一年后，他的老婆又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把他的第二個兒子取名為學問。又過了一年，他又有了一個兒子，他覺得這像是一個笑話，于是把他的第三個兒子取名為笑話......”
“真是奇事。”
“十幾年之后，某一天老秀才叫他的三個兒子上山去砍柴，當他的兒子們歸來后，老秀才就問他的老婆說：兒子們砍的怎樣？老婆回答說……”
“她說了什么？”
“她回答說，年紀有一大把，學問一點也沒有，笑話倒有一籮筐！”
“哈哈哈哈……都怪這老秀才起的怪名字！”魚幼薇借著酒勁兒，笑出了聲。她感覺這笑不是發自肺腑的，但好像也是發自肺腑的。
“喏，你的生辰禮。”看魚幼薇難得笑得開心，李億好似漫不經心地拿出了一支精致的簪子，遞給她。
簪子上雕琢著幾枚紅色的石榴花，映著燈火，發出璀璨的光，火紅通透，就好像六月的暖陽。
魚幼薇突然愣了一下。
李億借機道：“來，我幫你簪上，你試試，大不了不喜歡再拿下來嘛。”
聽他如此說，魚幼薇便沒硬語拒絕，再說今日是自己的好日子，也沒有理由拒絕別人的禮物。
“這簪子可真襯你，還真非你不可。”李億將簪子簪在她發間，夸獎道。
他的眼神是那么真誠而不躲閃。
魚幼薇恍惚了。
“咱們來個比賽怎么樣？”李億又繼續出主意，岔開這個話題。
“好啊。”魚幼薇突然發現，不知道從何開始，她不抵觸李億說的任何話了。
“咱們繼續互相講笑話，誰如果被對方逗笑，就喝酒！”
魚幼薇信心滿滿地應答了。她自詡平常，她是不常被小事逗笑的。卻不料李億講了一個，魚幼薇就笑一次，可每次輪到她講時，他卻總能忍住不笑。
她卻是有些喝多了，小腹竟也隱隱作痛，看著宴席也將盡結束，便和李億說自己要去透透風。
“那我陪你去吧！”李億主動“請纓”。
“陪什么陪啊！內急你也要陪嗎？”魚幼薇醉呼呼的拍拍他的肩，走開了。
李億有些驚詫，喝醉的魚幼薇與平時疏遠的樣子大不相同，平添了幾分可愛。
行至后院，待一切解決完畢，她便搖搖晃晃散起步來，正好消解酒意。
沒走幾步，看見前面迎面走來一個人，醉眼朦朧也看不清他的樣子。
“師妹。”沒想到那人上前打了招呼。
“師兄？”聽著對方叫自己師妹，她便順嘴應答了一聲。
“你記得我？”
“你是……你是誰啊？”她用力眨了眨眼，還是沒認出來。
“我是裴澄啊，你師兄。”
“哦……裴澄師兄。失敬失敬。”魚幼薇行了個禮。
裴澄這個名字她原是聽說過的，他也是師父的一個門徒，平常也在一處一起請教過，還是有些學問的，私底下卻沒什么話好說。
“那，師兄，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們還等我呢。”魚幼薇轉身要走。
“哎，師妹，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不妨收下再走吧。”
“那我在此謝過師兄了。”魚幼薇接過他遞來的東西，腳下沒留神，被絆了一下，右腳背直直崴到地面去。
這裴澄趕緊以雙手，一手扶肩，一手托腰，扶住她，將她靠在自己胸前。
隔著冬日的氅衣，他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魚幼薇細細的腰肢，正像春日剛吐芽的柳條。
他將口水吞咽下去，道：“師妹，其實我早對你……若不是我看出，溫憲師兄也對你有情……我早想對你表明心意……”
魚幼薇酒醉未醒，腹部和腳踝處都還傳來陣陣的疼痛，什么都沒聽清。
裴澄見她沒什么動靜，便將雙手在她腰間摩挲來去。
她一激靈，出于防備，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你干什么？”還沒等魚幼薇此句出口，又一人上前，一下子將魚幼薇從那裴澄懷中扯出來。
驚慌之間抬頭一看，竟又是李億。
她右腳使不上勁兒，便扶著李億借力：“你這哪來的登徒子，竟敢輕浮于我，說！”
說罷，還將剛才接過的禮物朝著裴澄撇了過去。
李億撇過頭看著魚幼薇，這小姑娘，怕是還沒酒醒吧？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撒野？”李億瞪向裴澄。
“她又沒拒絕我，我，我是他師兄！你又是誰，休在這兒逞主人了！”裴澄支支吾吾，氣焰卻不減半分。
“今日起，你不是她師兄了。”聞聲又來一人。
沒等三人反應，只聽那人“啪——”的一聲摑在裴澄臉上，打得他暈頭轉向。
“師父！你來啦！”魚幼薇定睛一看，原是溫庭筠。
她推開李億，撲在溫庭筠臂膀上，忘記腳下無力，將要摔倒。
溫庭筠借勢將她抱起，轉身要走。
“師父，求求你！別趕我走！”裴澄慌了，趕緊跪下求情。
“叫人當是什么不入流的人都能做我溫庭筠的徒弟！你再不走，別怪我沒顧這些時日那一點微薄的師徒情誼！”
“哎！老溫！你這便走？”李億問道。
“看著她腳好像傷得不輕，正好客都散了，天也晚了，你先回吧。”
“你這老溫……好吧！那我先走了。”李億無奈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