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歷時三個半月,綠格子才終于從伯明翰抵達諾丁漢。事實上,諾丁漢離伯明翰其實并不遠,只是為了走商,商隊實際上是按照伯明翰——維爾特——艾爾沃斯——倫敦——諾丁漢——伯明翰的路線行進。
從伯明翰購買昂貴的稀有金屬和首飾制品,沿途轉賣并補充一些當地呢絨,然后在倫敦賣掉剩下的金屬,采購精致服裝和皮貨,到盛產玻璃的諾丁漢賣出部分后,補充一些玻璃制品。最后回到伯明翰,賣掉剩下的尾貨。一趟下來要四個來月,但收入不菲。結束后花天酒地放松兩個月,又能繼續開始走商。
路程順的話,一年能走兩趟,一趟到手接近200英格蘭金幣,扣掉沿途人吃馬嚼和最后分給雇工和侍衛的分紅,還能剩下7、80枚。就算算上其他損耗和打點,一年至少也有100金幣,對低級貴族來說,算是一份不菲的收入。
要知道唐牧安葬老爹,包括一副還可以的棺材、一個石碑,請見習牧師做亡者彌撒和施油禮這一大堆內容加起來,也不過花費了一枚英格蘭金幣。而實際上,不談乞丐和窮人,伯明翰一個節儉的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口糧加起來可能也沒有一金幣,請牧師的昂貴開銷也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費得起的。
就比如唐牧,如果不喝酒的話,一枚銀幣能用兩個月,這還是唐牧年輕貪吃,時不時要補充點肉食的緣故。而十二枚銀幣,才能換到一枚英格蘭金幣。
商隊一行浩浩蕩蕩進入諾寧漢,從外表看,諾寧漢城門陳舊,城墻也只有五六米高,何況城墻并沒有包圍整個城市,反而是一小節一小節,還不如伯明翰繁華。守衛粗蠻無禮,檢查時經常大聲呼呵。但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綠鴿子作為貴族的私人商隊,入城沒有絲毫阻攔。許多衣履破舊的貧民看著馬車一陣羨慕,這年頭只要是商隊,背后都大有來頭,加入商隊,是一般貧民期待不已的工作。更何況商隊背后有貴族,如果有機會讓貴族老爺記住,委以重任,整個人生也就不一樣了。
貴族和教會,無疑是這個國家最為尊貴的兩種身份。
相比之下,唐牧雖然也想見貴族,但對商隊的侍衛工作并沒有多么看重。甚至隨時準備抽身,只是想賺筆外快。并不是唐牧不清楚商隊工作的好處,只是他潛意識覺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需要他到處去看看。加入商隊的初衷,也是為了更安全的離開伯明翰。
“嘿,棒小伙。我們得告別了,不過別擔心,我到城里找幾個朋友就回來。保證請你們吃頓好的!”酒桶自來熟的摟過唐牧,擠眉弄眼。在幾個彪形大漢侍衛面前碰壁后又滾動到威爾遜領隊面前一頓吹噓感謝。
不過看來威爾遜對此興趣缺缺,擺擺手拒絕,看樣子一句話也欠奉,酒桶又滾了回來。“看來只有你是我的好朋友,親愛的唐,明天下午,老海盜酒館不見不散。”
“別忘了諾丁漢女郎~”唐牧滿口答應,一臉我要一個打十個的兇狠表情。之前威爾遜領隊就言明,在諾寧漢會停留一到兩個月時間。貨工和臨時侍衛如果等不了可以就地解散,原地等的話也可以原地等待后隨著商隊返回伯明翰,開始下一次啟程。
既然要無所事事一個多月,自然要找點事做。而且唐牧猜測,也就這兩天,威爾遜就會派人來找自己。如果是有趣的事,自然會留下來,如果不是,唐牧也要在諾寧漢另找門路,說不得就會用上作為商人的酒桶幫忙。
諾丁漢中心街。
“威爾遜,我們什么時候動身?”中心街酒店包房,彪形侍衛一共十二人,領頭的是臉上有疤痕的白人大漢,棕紅色短發,眼睛比較狹長,面相狠戾。他體格十分強壯,肌肉虬結,露出來的臂膀粗大,手卻意外的細膩。滿扎的木質酒杯端在手上,沒有絲毫顫抖,大口滿飲。
與其他人不同,他和威爾遜說話并無太多尊重。他的副手是坐他左手邊的棕色皮膚男人,身高與白人大漢相仿,在1米95上下,但體格精瘦。看上去壓迫力不夠。眼神散亂,飄忽不定,似乎是個心思很多的男人。手掌骨骼嶙峋,指節寬大,但端著酒杯的手同樣奇穩。
“別急,安德烈隊長,我們需要一個帶路人,他已經再來的路上了。”威爾遜同樣舉杯,對白人大漢的語氣并未不滿。
“最快三天內我們就會動身,那個村莊很難尋找,何況奔寧的傳說很多,這兩年查探下來,也并不都是山林野人的囈語,這是爵士交代的大事,不容出錯。”耐下心解釋,威爾遜隱晦提醒。
“哈哈,紳士恐怕是沒見過多少血。什么鬼怪傳說,頭割下來難道還不會死?”聽完威爾遜的話,安德烈的副手搶先開火,現場一片哄堂大笑。
“伯尼,可不能這么說。紳士畢竟是大人物,和小姑娘見見血的本事還是有的。但這殺人嘛,哈哈哈”安德烈拍著副手的肩,滿意的大笑不止。
“對,對,這殺人的事,紳士還是別摻和了”
“哈哈”十二個大漢笑聲不斷,連勝應和。
威爾遜面色鐵青,眼睛微瞇。眼前十二個大漢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曾經被選入火槍隊的英格蘭精英,在大公和天主教的秘密戰爭中做過逃兵,才被爵士籠絡,成為雇傭軍。對他們,威爾遜沒有太多鉗制手段。
作為爵士的心腹,常年混跡貴族圈,威爾遜素養極高,但也忍不住心頭火起。但好歹面上還維持住沒顯露。“殺人的事,自然是靠各位。但尋找爵士要的東西,可不是光靠殺人就有用的。安德烈隊長,你說呢?”
“這方面我們自然是聽紳士的,只是戰斗的事,紳士還是少插嘴為妙。比如紳士招的那幾只小雞仔,乖乖躲在后面就好。”看威爾遜抬出爵士,白人大漢這才收斂了些。羞辱威爾遜紳士不是目的,只是為了表達戰斗方面不容他人插手的態度。
威爾遜沒有多表態,但已經算是一種妥協了。安德烈也沒有多說,酒過三巡,氣氛又漸漸熱烈起來。酒飽飯足,威爾遜拍拍手,酒店老板帶著一排姑娘進來,攙著大漢們去房間休息。
等到大漢們都離開,威爾遜才再次拍手,酒店走老板過來,反鎖上門,恭敬站在一邊。這座酒店也是爵士家族的產業。
“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首先,目前招收的四名臨時護衛,兩位不愿意等待,已經拿了賞金離開。包括之前路上小腿受傷的一位。剩下兩位,蘭特在除了昨晚去了妓院,剩下時間都在房間休息。唐牧的話下午離開,在酒吧和之前的商人碰面。”酒店老板是個看上去很平庸的中年人。
“商人有問題么?”威爾遜手指無意識在酒杯上點動,繼續詢問。
“目前調查來看,沒有大問題,只是個普通的坐商,但似乎身上有些錢財,一到諾丁漢就和諾曼勛爵支持的木材商合作起來。”
“哦?好的。”威爾遜應答,看不出情緒。
“這商人聽說是您帶回來的。”中年人小心看了眼威爾遜。
“嗯,唐牧發現的,也沒什么。我看他被馬匪搶劫了,身上卻沒什么傷,而且看似被洗劫一空,神情卻不夠悲痛。何況,劫匪給他剩下的那輛破驢車,車轍有些深了,似乎載著什么值錢玩意。我估計很可能是和劫匪勾結的洗錢商人,帶上他反而會少些麻煩。不用再關注他,沒關系,唐牧呢,什么情況?”
“我們為了掩護安德烈一行,招的都是在各城市沒有跟腳,又有點小名氣的自由人。其中其他人都還好,只有這個唐牧,近幾個月反饋過來的信息實在是有些...”中年人說到這有些遲疑。
“有什么疑點,直說無妨”威爾遜眼神冷冽。
“倒也不是疑點。總的來說,這個唐牧算是伯明翰出了名的小混混,整個伯明翰的地痞流氓都知道他。不過很多人也說,他以前也還好,無非是仗著年輕和身手,喝酒斗毆。但自從他父親死后,也就是我們招到他的兩周前。這唐牧就像換了個人,又像是整個人都放飛了一樣,開始到處搗鬼。”
“搗鬼?”威爾遜眉頭皺起,想了想最近幾個月,勤奮有禮,見到自己每次露出青澀笑容招呼不斷的唐牧,有點不敢相信。
“確實是搗鬼,先是在賭場抓出千的賭鬼,最后抓到了莊家頭上搞得雞飛狗跳。還不知道拿住了一個伯明翰很知名妓女的什么把柄,公然帶著畫師去那妓女浴室里畫像,還有其他種種...簡直就像個混世魔王。”
“帶著畫師到妓女浴室里畫像?”威爾遜表情精彩。“也就是說,這現在無親無故的混小子,之前對我那一副青澀好青年的模樣,都是裝的?”
中年人欲言又止,沒接話。威爾遜表情古怪,眼里凈是冷淡的笑意。“這還真是個小混蛋,不過混蛋也好,適合我們。”
說到這里,威爾遜和中年人對視一眼,互相眼里都透著陰冷笑意。
“這是個,最好用的棋子和炮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