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陪嫁嬤嬤也不知該同情這景姑娘命苦,還是慶幸上頭派下來的命令有話可回得好,見屋內聲勢漸漸小了,身子一矮,便貼著墻根走到拐角處。
腳步剛停下,又響起了一聲女人的凄厲尖叫。
然后便是木門被打開,又狠狠砸上的聲音,男人大步走出,新婚的紅色婚服上珠飾大半扯掉,衣物上也染有酒水灰塵,顯然頗經歷了一番廝打。
段逸驍一句話沒說只是向外走去,被小廝攔了一攔。
“王爺,您這是?”
他才滿臉怒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婚房,大聲說道:“王妃不賢,本王自去雅閣尋歡,不回了。”
房中又響起一聲女人的抽噎聲。
“你走,你最好永遠別回來。”
“本王的王府,本王愿意什么時候回,就什么時候回。”言畢,他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那小廝只能跟在身后,還未走遠的陪嫁嬤嬤自然順勢進到屋中,名義上是要勸慰如今的王妃,實則是為了刺探虛實。
屋內,楚錦玥披著早已經損壞的衣物,跪坐在地上,雙臂伏床,一副默默哭泣的模樣。
那陪嫁嬤嬤進屋便見到一地的狼藉,花瓶,碟碗,花生瓜子散落一地,生餃子被踩爛,還有衣物的碎片和滿地的酒液。
她暗自咂舌,三兩步走到楚錦玥面前。
“王妃啊,您怎么這么不慎重,如今新婚當夜便氣走丈夫,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楚錦玥垂頭不看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有一雙眼能透出野心和仇恨,只聽聲音卻十足像是受了委屈內心悲傷的大家夫人。
“如何?皇后派你來,難不成還不為我撐腰了不是?我本是太子妃,他算個什么東……”
“王妃!”陪嫁嬤嬤拔高了聲音。
“您這說得什么話,那可是王爺啊,再說嫁了人的女人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多提。算老奴心疼您,哄著點王爺,您日后的日子大抵還是要靠王爺的。王爺可是氣得去了,去了雅閣!那煙花之地,唉!”
楚錦玥心中只是冷笑,若真是個和慎王有怨的,這樣越勸怕是越放不下心氣,怕是要日日爭吵相敬如冰才是。
她埋頭不起,良久才虛弱地答道:“隨他,叫人來梳洗整理,我要睡了。”
陪嫁嬤嬤裝模做樣地唉聲嘆氣一番,見楚錦玥出言令她出去,方才面上擔憂心里歡喜地出去喊人。
那陪嫁嬤嬤一走,楚錦玥也懶得繼續演戲,干脆三兩下去了外面繁瑣的裝飾,散了長發,直接湊合著就獨自睡在了床上。
收拾的丫鬟到底是奴婢,輕手輕腳,唯恐吵醒王妃。
她便一夜甜夢。
次日一醒來,就看到去除紅色裝飾的房間,以及面上慌亂眼中喜色頓現的陪嫁嬤嬤。
“王妃,王爺,王爺他還未回來啊!”
楚錦玥直被這哀哀怨怨的一嗓子嚇得不輕,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何事,連忙現出滿臉的怒色,只是演戲太過反倒作假。
還好那嬤嬤心中歡喜并未在意。
“好他個慎王!”言至此處,悲從心來,她連忙掩住面色伏在床褥里假哭起來。
“我命好苦。”
瞬間,又是一場兵荒馬亂。
但是去還是要去。
他話已經放出,為了取信與帝王,不過是花樓又哪里去不得?
不僅要去,還不能愁眉苦臉地去,需得歡歡喜喜大加揮霍一把,才能現出他對這新王妃到底是如何的不喜。
新婚之夜,夫婿醉宿花樓。
這對于普通女子來說已經是難以啟齒的侮辱,更何況丞相嫡女,王妃之尊
段逸驍縱然心中千般萬般不愿,也撐出一副表面的怒象,帶著小廝侍從大搖大擺進了雅閣。
老鴇濃妝艷抹,打遠兒見著人就覺出尊貴,近瞧是皇家貴子,笑得眼皮都要打褶
。
“喲,這不是慎王爺,今兒個怎么得閑來奴家這。留王妃一個……”
“什么王妃憑她也陪”
段逸驍薄唇微啟,出口卻是傷人利劍。
老鴇也未想到他毫不留情,聞言一愣,很快又擺出一張日日如此的笑臉,揮著花絹就湊上前,口中只一一數著當紅姑娘的名姓。
段逸驍眼皮不眨一下,抬腳就想雅閣最豪華的一間上房去,待老鴇停嘴才露出一抹心猿意馬的笑。
“花魁要一個,其他唱曲兒彈琴的撿好的上。”
“誒,好嘞。”老鴇應得利索。
旁邊一龜公臉上有些打皺,支支吾吾正要說話,得老鴇一個瞪眼,彎腰就先去了。
那間上房此前無論是誰訂的,如今都是該慎王爺用了。
半晌一切低沉下去,最終趨于平靜。
段逸驍看著昏睡過去的三名女子,眼中終于現出濃重的厭惡,一甩袖子,便失去了蹤影。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陪嫁嬤嬤的耳中,那嬤嬤本就是皇帝埋在皇后房中的眼線,如今被派來監視楚錦玥,算是下放。
心里早惦記著做出點事跡來好提回皇宮過養尊處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