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金劍自己承認的？”安夢彪聽完李元的講述以后，又問了一遍。

　　“是他親口說的。”

　　安夢彪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到：“我們再好好整理一下。你我之前推測，上次那個刺殺市舶司官人的買主很可能是蕃客。你說鄭幫主不會蕃話，也不認識什么蕃客，最有可能是蒲壽庚牽線。現在據我們所知道的，應該是這樣：李金劍因為某些原因想要除掉黃楠，他找蒲壽庚幫忙，蒲壽庚可能直接跟鄭幫主說，要求他安排我們設法殺掉黃楠。如果是這樣，那么就沒有什么蕃客，買主就是蒲壽庚。”

　　李元點點頭，說：“可能開始我們猜錯了，并沒有什么蕃客，就是蒲壽庚付的錢。”

　　安夢彪說：“這樣不對啊，蒲壽庚和我們有這么多年的關系，知道幫主不會出賣他，怎么要雇刺客來追殺我們呢？”

　　李元問：“你這么有把握？蒲壽庚勢力這么強，你們關到牢里的時候，他怎么不幫忙解救？”

　　安夢彪想了想，說：“你不是說我們關進牢里，背后牽扯的是朝廷的勢力爭斗嗎？也許蒲壽庚不想卷到朝廷爭斗里面，才不出來解救。就算不幫助，也不至于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吧。”

　　李元說：“就算你說得對，那么還是之前的一種可能，李宏模找了蒲壽庚幫忙除掉黃楠，于是蒲壽庚找了個蕃客作為買主介紹給鄭幫主。無論哪種可能，我都要去找蒲壽庚。”

　　安夢彪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猜測整個是錯的呢？這個刺客和刺殺市舶司官人的買主根本無關，而是另有人想殺我們？要是查那個神秘人的方向才是對的呢？”

　　李元沉默了，安夢彪說的也有道理，他想了好久，說：“查神秘人的那條路已經是死路，查刺殺買主的路走到這一步，前面也很兇險。我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對的，但是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抓到刺客呢？等他上門殺人的時候抓住他？讓你在外面做餌，誘他殺你的時候抓他？這刺客行動隱蔽，速度極快，很可能等到他出手時候，已經晚了。”

　　安夢彪說：“你已經揭開了李金劍和蒲壽庚的丑事，如果這條路是錯的，你再去查蒲壽庚的話，就會讓自己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而這個人本來可以成就我們的。”

　　李元問：“你是什么意思？”

　　安夢彪說：“在泉州，只要和他有關系的船，抽解少，博買價高，取公憑①容易。如果他本來并沒有害我們的心，憑我們的關系很容易取得這些好處，如果得罪了他，我們怎么在泉州城里混海商？”

　　李元反問到：“要是就是他想趕盡殺絕我們呢？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別想混海商了。你不是想做綱首想自由嗎，如果你一心求著蒲壽庚的照顧，又哪里來的自由？”

　　安夢彪有些生氣地說：“你總想著報仇，就算找到刺客和買主，把他們殺光了又如何，人死了也不能復活。為什么不能想想怎樣才能過好以后的生活呢？”

　　李元剛準備說話，鄭小奕進了房間，她說：“你們這么大聲，外面都聽到了。來，吃些桃子消消火。”

　　李元和安夢彪停止了爭論，拿著桃子吃了起來。鄭小奕說：“下午蘇蘇找了我，說等葬禮以后她要我給她一千兩銀子，她帶華仔回娘家。這厝她不要，她要我哥名下的田地，等辦好了她再把華仔送回來。”

　　安夢彪說：“哎呀，我都忘了明天是幫主的頭七，骨灰拿回來了嗎？”

　　鄭小奕說：“已經拿回來了。葬禮就簡單搞吧，我哥不會在意這些的。”

　　李元說：“等把刺客殺了，我再好好祭奠幫主。蘇蘇現在帶華仔離開也是好事，等這事情解決了我把華仔接過來。亮哥，蘇蘇還是很講理的，是不是？”

　　安夢彪尷尬地笑了笑，鄭小奕問：“你們還說蘇蘇講理？”

　　安夢彪說：“那時候我擔心蘇蘇帶著華仔嫁人讓幫主沒有了后。現在蘇蘇愿意把華仔留下給鄭家，要價也合理，倒是我想多了。而且李元也愿意和你結婚后把華仔當自己的兒子養。”

　　鄭小奕眼睛一亮，看著李元說：“是嗎？”

　　李元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我替幫主報仇了再說。”

　　鄭小奕眼神黯淡下去，說：“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睡。”

　　等鄭小奕出了門，安夢彪對李元說：“你就說是的，哄一哄小奕不行嗎？”

　　李元說：“現在又是蒲壽庚又是刺客，哪有心思說結婚的事。”

　　安夢彪搖搖頭：“你啊……算了不說了。”

　　第二天早上，李元在院子里練功，見到鄭小奕出來，跑過去對她說：“小奕，昨天晚上我……”

　　鄭小奕打斷他，說：“看你一身汗，別過來。唐家子，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你放心去報仇吧。”

　　李元說：“我是想說昨天晚上我夢到你了，你想不想知道夢里我做了什么？”

　　鄭小奕白了他一眼：“不想知道，哪會有什么好事？”

　　李元說：“我夢到我做了鄭家的上門女婿，我們生了好幾個孩子，你給他們取名字叫鄭一，鄭二，鄭三。”

　　鄭小奕笑了：“那是你漢字沒學好，別賴我。”

　　李元說：“是嗎？你怎么取名字？”

　　鄭小奕看著李元，問：“你是說以后孩子都姓鄭嗎？”

　　李元說：“是啊，孩子叫唐家子一，唐家子二，聽起來有些奇怪。”

　　鄭小奕撲過去抱住李元，笑到：“你是唐家子元。”

　　安平社一個弟兄走過來，說：“李教頭，蒲娘子說要見你。”

　　鄭小奕松開李元，問到：“是蒲熙文？”男子點點頭。李元說：“你請她到前堂。我換了衣服馬上過去。”

　　男子聽命走開，李元說：“等等，你再叫上亮哥。”

　　鄭小奕問：“自從上次去她家被罵出來以后，我就沒有見過她了，這次怎么突然來了呢？”

　　李元大概知道蒲熙文為何而來，他說：“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先去招待一下她。”

　　“幫主葬禮什么時候啊，你到時候一定叫我。”

　　“嗯，我會的。”

　　李元走進前堂的時候，鄭小奕已經和蒲熙文在聊天。蒲熙文見到李元，沒有什么不自在的表情，她說到：“李元，沒想到安平社這些時候有這么多不幸。我在家里都呆傻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還好吧？”

　　李元說：“我很好，你看上去精神也好。”

　　蒲熙文說：“好什么啊，每天在家就是帶娃，聽小奕說現在安平社的大事都是你在管了。”

　　李元笑了笑，說：“你這么早來找我有什么事？”

　　這時候安夢彪進了前堂，對蒲熙文說到：“熙文，好久沒有見，好像長胖了，又長靚了。”

　　蒲熙文笑到：“亮哥還是這么會說話。”

　　安夢彪說：“就你一個人來嗎？”

　　蒲熙文說：“我來還不夠嗎，你還想著誰？”

　　安夢彪說：“你官人讓你一個人來，也真稀奇了。”

　　蒲熙文苦笑著說：“不是他，是我大人叫我來的，他想請李元和你今天晚上到他家吃飯。”

　　李元說：“為什么要請我們？”

　　蒲熙文說：“大人說你對他有些誤會，今晚他會向你解釋清楚。”

　　李元和安夢彪對視了一下，李元說：“好，我們一定到。”

　　蒲熙文對鄭小奕說：“你今晚也去吧，他們男人談事情，我們兩個好好聊一聊。”

　　鄭小奕看了看李元，蒲熙文笑到：“連這小事都是李元在管嗎？”

　　鄭小奕說：“今天正好是我哥的頭七，我還是留在家中吧。”

　　蒲熙文說：“這樣啊，那我過兩天再約你出來吃飯，我們好久沒有聚了。”

　　蒲熙文走后，李元說：“昨天下午查到了蒲壽庚，今天上午他就邀我們見面，他的消息可真快啊。”

　　安夢彪說：“這說明那刺客真和他無關，我們安平社和蒲壽庚有這么長的交情，不會是他害我們的。”

　　李元說：“小心一點好，他敢明著來，我倒不怕他。看他今晚怎么說。”

　　①公憑出口許可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