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鴻病重后,李府中的家丁便是紛紛辭去活計,因此府中也蕭條了不少。
即便如此,整個李府仍有數百家丁。這數百家丁大多是武丁,練武之人大多曾在江湖上打滾,對情義最是看重,這些人有感李鴻、李道賞識之恩,因此還留在府中守候。
“大人,這邊請。”李道擺出請的手勢,領著岳封、陳良走向院落一角。
李府規模不小,其庭院甚是闊氣,別說是縣衙,就連州衙亦是比之不過,如此院落一角,的確不易被人察覺。
行至高墻邊,李道騰身而起,也不見其借力,只一步便邁上高墻,在墻頭上立定。
岳封近來輕功進步不少,上一面墻不在話下,陳良則是被兩人各拉一把,也站在了墻頭之上。
李道揮手翻開樹木枯枝,替岳封騰出一地,隨后伸手指了指墻角位置,道:“大人,您瞧。”
岳封定睛一看,墻角上的確有幾個淡淡的鞋印,幾乎淺不可見,即便是到了如今,他也得湊至近前才可看清。
“這都叫你發現了?”岳封奇道。
“嘿嘿,我李某人別的不敢說,‘蹲墻角’卻是一流的,平日也最擅觀察。”李道憨笑道。
岳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促織學問極深,一般人當真玩不來,不僅要養活,還要謹防這小蟲生病,因此一點小小的異常也要瞧在眼中,這也讓李道養成了善于觀察的習慣。
這便是李道的長處,事實上,不僅李道,今日來李府的三人也算是各有所長,岳封愛好推理,經營理財手段亦是冠絕當世;而陳良心思縝密,能將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以后世的觀點來看,便是人們所謂的“管理人才”。
趁李道避過之時,岳封當先湊近幾步,蹲下身子,伸手撫了撫那鞋印。
一般的輕功好手會下意識注意內勁的掌控,即便是在泥沙土地上,也只會留下一個淺淺的鞋印,而李府的墻皆是磚石所壘,要在其上留下鞋印,除非是青松子那等內勁深厚,卻不擅長輕功的高手,尋常人很難做到。
而事實也正印證了岳封的推測,墻頭上的鞋印只是幾道泥土勾勒成的淺痕。
岳封捏起一撮泥土,道:“這泥凝固在墻頭,此人應當在潮濕之處走過很久。”
“不錯,我事先怎沒想到呢。”李道接過那撮泥土,恍然大悟。
“為什么?”陳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在他看來,只要鞋底有泥自然會留下腳印,根本難以推測出其余的線索。
岳封道:“如今平原已越發潮濕,距大雨降下已不算遠,因此辰時自然會有露水,而若真是那般,這泥印應當是頂端堅硬,下方松軟,而如今上下皆是堅硬,必定是潮濕泥土被日頭暴曬所成。”
“原來如此。”陳良點點頭,“那么此人應當是在河邊、井邊這幾個位置行走過了。”
“井邊?”岳封皺皺眉頭,“這倒說得通,只是若真是如此,倒也麻煩了。陳良,河邊你們找過了么?”
陳良頷首道:“都找過了,小河是以張府為源頭,河水極淺,很難藏下那么多糧草。”
“先下去再說吧。”岳封搖搖頭,先行躍下墻頭,負手在院中張望。
待李道與陳良都落定,岳封又開口問道:“這里平時有人來么?”
李道搖頭道:“這院落一角本是家母靜養之地,家母病逝后,家嚴便是將宗族祠堂遷移至此,除了他的貼身護衛,也不準其余下人前來,就連我也只是在祭祖時來過幾次。”
“令尊貼身護衛是何人?”岳封問道。
李道皺眉道:“那人有些神秘,姓甚名誰皆是不知,平日不怎么露面,偶爾出現一次,也全是以黑襟遮面,自打家嚴病重,那人便是不見了蹤影,想來已經是離去了。怎么,大人認為是那人所為?”
岳封搖頭道:“沒什么,我只是隨口一問。”
這事本就蹊蹺,如果他所料不差,盜取糧草之人應當是將糧草藏在了井中,只是具體藏在哪口井中卻是不得而知了,當然,最有可能的便是李府中的水井,如此一來便是免去了運糧出府的麻煩。
這也是岳封所言的麻煩所在,自從他調虎離山,秘密差陳到領著高唐義賊破去了十方五岳陣,平原水脈便已沒了限制,近年平原干枯的水井皆是重新煥發生機,眼下所有的井都成了潮濕之地。
僅僅李府中,就打有十數口水井。
“罷了,罷了,一口口找吧。”岳封無奈自語。
這幾日軍中吃食愈發緊張,他全瞧在眼里,心中如何不急?只是急也無用,眼下當務之急便是找到藏匿的糧草,緩去燃眉之急。
李道明白岳封想法,當下拍拍岳封肩膀,道:“大人,不要著急,我府中還有些存糧,若是大人不嫌棄,就全部拿去,大不了找到糧草后,再從三百石中扣去便是了。”
“到時再說吧。”岳封沒有立刻接受,李府家丁數百,若將糧草送給他,府中家丁日子便不好過了。這雖是李道的一份心意,可是這份人情太重,岳封不想承如此重的人情。
“那好,大人,這邊請。”李道也未堅持,只是領著岳封在府中找尋水井。
一個時辰后,三人已將李府中的水井看了個遍,卻是一無所獲。
岳封沉思一陣后,向李道拱手道:“李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李道笑道:“大人不必客氣,若有所求,我李道自無不可。”
岳封深深地看了李道一眼,道:“我想去令府祠堂一觀。”
宗族祠堂乃是一族根本所在,在古時常有人可死、祠堂不可毀的說法,一般來說,外人是絕不允許進入祠堂的,因此這話一出,就連岳封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
“難道說大人懷疑那人將糧草藏在了府上祠堂之中?”李道眉頭一皺,忽又拍拍腦門,“咦,我好似想起來了,那祠堂似乎是有些古怪,我曾在祭祖時在堂中發現了一只頗為神勇的促織,促織只出現在潮濕之處,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