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了?”蕭梓舟問。
會場的人群已漸漸散去,偶爾還有人從身邊匆匆而過。在依喬看來,這已經是她期盼已久的時刻。
“我來找你啊!”依喬說。
蕭梓舟會心一笑,說:“這么熱的天,辛苦了。你想吃肯德基嗎?樓下有。”
小時候,依喬只有來省城玩的時候才吃得上肯德基,那會兒因為價格太高,她和若喬總是共分一個漢堡,剛吃到勁頭上,漢堡就沒了。直到半年前,宜田才開了第一家肯德基,生意火爆,為了鼓勵姐妹倆高考,爸爸偶爾會去排隊買超級全家桶帶回家。
圖書館一樓的拐角處是一片餐飲區,各類快餐鋪子鱗次櫛比,肯德基是其中占地最大的一間。
沈依喬找到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蕭梓舟去點單,不一會兒便見他端著滿滿一盤子放到沈依喬面前。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就都點了一些。”蕭梓舟說著給兩杯飲料各插上吸管。
沈依喬一看——雞腿、雞塊、雞米花、薯條、蛋撻、甜玉米,兩個不同形狀的漢堡,還有兩杯不一樣的飲料,一杯是可樂,一杯是新出的雪頂咖啡。
“這么多,怎么吃得完呀!”
“慢慢說話,慢慢吃。你若是能喝點咖啡,就嘗嘗這個。”蕭梓舟說著把雪頂咖啡送到依喬面前。
依喬從沒喝過咖啡,但是雪頂咖啡的廣告在電視上頻繁播放,她對那“雪頂”確實垂涎已久。她吸了一口——咖啡的苦,奶油的甜,冰冰涼涼交織在一起——還不錯!
“嗯!好喝!我第一次喝咖啡。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失眠。”依喬說完又吸了一口。
“那索性今天別回宜田了,晚上逛老街去。老街的十三香小龍蝦聞名全國,去嘗嘗?”
沈依喬一愣,心臟砰砰直跳——她知道,她想答應,又低頭吸了一口冰涼的咖啡,說:“那不行,我媽和若喬還在自在湖等我,我答應下午四點前找她們會和。”
蕭梓舟遞給依喬一個漢堡,自己也打開了一個,說:“自在湖?若喬去招生會了?”
“是啊,她提議的,我媽就帶我倆一起來了。”
“你單溜,阿姨和若喬不介意嗎?”
依喬臉一紅,說:“我說我來圖書館找書的。再說,我的志愿已經確定好了,不用去聽招生會的介紹了。”依喬停了一下,想了想,繼續說:“真沒想到,第一個知道我志愿的人,是剛剛認識的吳蜜。”
“同學,你好!我叫蕭梓舟,領航基地班的。”蕭梓舟笑著伸出了手。
沈依喬立刻騰出一只手握住,順勢搖了兩下,“我叫沈依喬,文學實驗班的,請多關照!”
夏日午后的陽光,將一切照得明亮耀眼。
蕭梓舟接著問:“若喬呢?還沒想好?”
“她呀,對學校和專業研究得比我透,選擇太多了,眼花繚亂了。我現在只能確定兩點,一是她不會學純理工科,二是她不會選純文科。”
“挺神奇的。你成績比她好,倒是她的選擇更多。”
“我只是干擾項比較少。”
“說得對。這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不過,你怎么界定若喬說的這個‘純’字?”
“你這個就是純理科,我這個就是純文科。”
“這一點,我不太認同。分科是人們刻意而為之的,真正討論到學術和知識,文理的界限在哪里呢?又有什么純粹的文理之分呢?經濟上面是政治,政治上面是哲學,哲學之中還有邏輯學,一環扣一環。牛頓是物理學家,但最終確信了神。地理在高中屬于文科,但高校的地理專業只收理科生;金融按歸類屬于社會科學,是文科吧,但對數理基礎有要求。我也不能保證以后不會涉入文學知識,你也不敢肯定以后不會與數字打交道。”
依喬仔細聽著,半信半疑:“我已經在刻意規避和數字打交道了,很難想象我還要被迫學數學。”
“也許不用被迫。進了幺幺,就是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個環境會讓你沉浸式地吸收新知,現階段,你我都無法預測未來會發生什么,我們自己的認知會產生什么樣的改變。”
“期待。不過我們好像說遠了”,依喬幾乎已經吃飽了,正淺淺地嘬著咖啡,“你剛才有提到金融專業。這個若喬和我提過,一年前就提過。她說,我們家里沒人懂這個,近幾年好像又有金融危機,這似乎激發了她的好奇心。”
“金融學需要文理兼修,確實挺適合她”,蕭梓舟也喝起了可樂,“不過……”
“你有什么建議嗎?趁著她還沒確定志愿。”
“我道聽途說。金融專業這幾年比較火熱,填報人數多,競爭會比較激烈。按照若喬的成績,專業隨機的情況下,在我們這樣的內地省份填報一所一流高校應該沒問題。但是如果她只想學金融,同時還在意城市區位的話,可能對學校的要求,就得退而求其次了。”
雪頂咖啡見底了,依喬最后吸了一口,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她擦了擦嘴巴,嘆了口氣:“哎,世間安得雙全法……”
“你和若喬,從今往后,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依喬看了眼手表,兩點半了,說:“我得走了,打包吧。”
說著她招手找路過的服務生要了一個塑料袋,把沒有來得及吃上的玉米、雞塊裝好放進袋子里,遞給蕭梓舟。
蕭梓舟說:“我送你。”
一百二十二路公交車分別在省圖書館和自在湖各有一站,貫穿大半個省城,大約花三十分鐘。等車的時候,蕭梓舟問:“好在幺幺今年招六個,常思君又明確要去九八,你的志愿算是提前敲定了。不過……你一直對自己的運氣這么有信心嗎?”
沈依喬今天穿著一身碎花連衣裙,是媽媽為她和若喬的十八歲生日請裁縫量體定制的。淡綠色的花紋在純白的底布上顯得淡雅清新。依喬扎著馬尾,陽光下亭亭玉立。
“從結果看,我是幸運的。”依喬歪著頭看蕭梓舟,笑容和陽光一樣燦爛。
只見蕭梓舟竟笑得有些靦腆,說:“沈家姑娘,都是勇者。”
“我不勇敢,我只知道去做熟悉和喜歡的事。我選文學,是因為我熟悉和喜歡。我報幺幺,不算有把握,但是……值得去搏一搏。”
“你就沒想過萬一?”蕭梓舟也看著沈依喬。
“沒有萬一。我另外的三個平行志愿都在首都,都在大學區,就算幺幺沒要我,我也和你在同一個區。”
蕭梓舟不再說話了,他低著頭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公交車來了,陽光和樹影反射在車前整片窗玻璃上,光線隨著車子的行進而跳躍,像是在唱一首無聲卻歡快的歌。
“我得走了”,沈依喬說著,再次伸出手,并主動握起蕭梓舟的手用力上下搖了兩下:“再說一遍,我叫沈依喬,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