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這一次能進來,只因著負責看守景王府的,是與他交好的裴侍中。
等他風塵仆仆地到了,忽而發現,景王府里的氣氛,似乎開始有些沉寂。
往日說著閑話的下人們,如今都是一個個輕手輕腳地走路、輕聲細語。
景王的臥房里,只有兩個幫忙打下手的丫鬟,和兩個宮里派來的太醫,皆是一聲不吭地守著。
李文翰走進房間時,一個丫鬟正打了水,給關斯嶺一下一下地輕輕擦拭額頭。
他看向一旁的太醫,不自覺聲音放輕,
“龔太醫,王爺這幾日,可有動靜?”
龔太醫搖頭,
“景王送到中京來時,圣上命馮太醫和老夫出了城門去迎。此后,我們就一直守在王爺身邊,吃住都在王府里?!?p> “要說是有什么動靜...那能說的,便只有一樣。”
“王爺來時,氣息還甚為微弱;時至今日,氣息終于平穩了些...”
李文翰看了一眼床上雙目緊閉的關斯嶺,心中還是欣慰。
——他被白悠發現時,已經是沒了氣的模樣了。那時,李文翰雖因著不想讓白悠傷心,什么也不說,但心里也難免開始懷疑他的生死。
如今,看這個樣子,似乎是...還有一線希望。
想到這,李文翰心中竟有些肯定,對著龔太醫點了點頭,
“龔太醫,王爺會醒的?!?p> 龔太醫的眼神有些悵然,但還是接了他的話茬,
“御史吉言,愿王爺能多眷顧些圣上和咱們這些臣子,早日醒來。”
丫鬟給關斯嶺擦完臉,對著李文翰鞠了躬,端著水盆出去。
李文翰又湊近了些,仔細看著關斯嶺。
眼前的人臉色依然蒼白,一絲血色也無。本來頭發和眉眼就已經極黑,這樣乍然一看,似乎是一張白紙上,用毛筆幾筆勾勒出來的輪廓,略有些冷,和不真實。
他正欲移開目光,忽然察覺到一絲細微的動作。
似乎是...關斯嶺的眼睛...
他定著神看,許久后,終于再一次捕捉到了這雙眼睛上,睫毛的微微扇動。
李文翰欣喜若狂,看向太醫,
“龔太醫,快來看看,王爺的眼睛好像動了?!?p> ...
關斯嶺在一片白茫茫中走著。
目光所及之處,沒有天,沒有地,只有一望無際的白。不是灰白,不是雪白,不是牙白...只是空蕩蕩的白,似乎什么都沒有。
走著走著,白色慢慢變成灰色,灰色中,夾雜著一些刺眼的光點。
周圍的聲音漸漸起來,由小聲變大聲,起先是刺耳的鳴笛,而后,又夾雜著轟鳴,和人語聲。
眼前的灰色漸漸有了輪廓,變成了拔地而起的方形山峰,外壁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
他不認識這個地方,只得漫無目的地走著,茫然看著擦肩而過的人。
這些人都穿得很短,甚至露著胳膊和腿。
一些女子,似乎并無什么避諱,直視著他的臉,又笑著轉頭和一旁的人說話。
關斯嶺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時候來到這的,只記得,似乎有個很重要的人,還在等著他。
那個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