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郝校長一下一下拍打,白茹甚至能感到車子的擋風玻璃在顫動,就連車子都隨著他的拍打輕輕晃動著。
她有些后悔,剛才應該及早下車,現在有點晚了,如果這時候下車,后車座上的李進很可能會有危險,即使在他身邊有保護他的符咒,但應付車窗外“百鬼勾魂”術恐怕并不十分保險。
無奈,白茹伸手抓過背包,從里面掏出一疊木牌,這當然不是普通的木牌,這是三十六道桃木制的符牌,她小心地從里面取出八塊分別刻著八卦卦象的桃木牌,又從包里掏出一塊老舊的青銅太極八卦牌,放到一旁座位上,以太極八卦牌為中心,將桃木牌按順序放在八個方位上。
緊接著,她又掏出兩道符咒,右手食指與中指掐著兩道符,輕喝道:“天地始分,太極定陰陽;大千世界,八卦化萬象。太極八卦陣之護陣!”
正常情況下,太極八卦陣具有八種陣式,六十四種變化,是一種極其高級的法術,以太極為中心,利用八卦符咒構成的排列組合而形成的陣勢,可以吸收天地間無處不在的能量,并凝聚這種能量借著種種變化進行攻擊、防守,甚至是修行,只不過cāo控這種陣勢需要的是強大至極的法力支撐。
白茹雖然小時候因為機緣巧合接觸到了驅鬼除魔這個領域,并在高人的指點下進行修行,但相比那些天生擁有靈力的人,她的能力并不強,以至于她的驅鬼之術只能憑借體內擁有的靈力以符咒借法,所以她一遇到驅鬼的情形時,只好帶著一大批各種各樣的符咒,可惜,如今能夠畫出高級符咒的人越來越少了,這也是她頗為頭痛的一件事。
太極八卦陣之護陣是專門用來防守的陣勢,目前情況相當棘手,白茹只得暫時利用這陣將車內保護起來,最好能拖到顧異到來,他應該能應付當前的麻煩形勢。
隨著她念完咒后,指間兩道符咒瞬間化作兩道火光,射入那塊青銅太極八卦牌的中心,頓時間,一道柔和的白光自八卦牌中心筆直向空中射出,直透車頂,車外半空中無數點點肉眼可見的細微光團如萬千流螢般自四面八方向光柱內涌入,片刻,原本柔和的白光驟然暴漲,隨即放射到排列在八個方位的八卦桃木符上,剎那間,以太極圖為中心,八卦桃木符為邊形成了一道八角形金光流動的護罩。
白茹見護罩成形,雙手合成一起做了個手勢,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漲!”
隨著話音,那護罩立時向四周暴漲,將車內的空間護得嚴嚴實實,與此同時,似乎感應到了車前擋風玻璃窗外的郝校長并非人類而是邪物,護罩內陡然凝聚出一道金光,向著窗外貼著玻璃的郝校長雙眼激射過去。
“啊……”
郝校長猝不及防,凄厲地慘叫一聲滾下車去。
白茹心中暗嘆,若是法力高強的人施展太極八卦陣,這一下足可以將郝校長制住,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只能逼開被鬼附身的郝校長,卻不能將其制伏。
就在這時,白茹忽然發現,車內頂上的小燈在護罩發動后,亮了起來。
她不禁心中一喜,立刻啟動車子,隨著一陣“嘟嘟”的打火聲中,車子可以動了。
車子因為突然急速的啟動,發出了尖銳的鳴叫。白茹冷靜地將車掛了后檔,車子倒退著向后面飛速駛去。
幸好,車后座上的李進已經被扣上了安全帶,不然這一下很可能會被甩到前面撞座后背上。
白茹所在的這條小路并不寬闊,沒有空間允許她將車掉頭,她之所以選擇后退而不是前進,一來是怕前面不遠處可以看到的燈光是鬼造成的幻覺,二來也是為了躲開車前面的郝校長,雖然現在車子是處在一種幻境當中,但小路終究還是小路,拐進來時是筆直前行,那后退同樣也是直接倒車就行。
只要憑借著太極八卦陣形成的護罩保護車子能夠繼續行駛,應該能夠后退出這段被鬼控制住的“陰陽路”。
“陰陽路”又叫黃泉路,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將陽間的道路變幻為通往陰界的橋梁,令人游離于陰陽兩界之間,最終命喪黃泉的邪術。
在這種邪術控制下,一段道路上的空間距離被成千上萬倍地放大,也可以形容成咫尺天涯,即使是近得看上去只有一線之隔,可走進去的人卻會產生看得到卻永遠走不到的感覺。
一旦這種情形出現,如果行走的人驚慌失措,嘗試改換行進的方向想尋找出路,但其實只是走上了通往死亡的捷徑。
因為真正的活路還是他們原來走的方向,只是在邪術控制下將人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無限放大。
如果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堅持按照原來的目的和方向一直前進,而且不能回頭看,只要堅持到邪術不能持續cāo控下去或是真正走出那段路,一切也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但白茹現在并不是這樣,她選擇了后退,她要依靠太極八卦陣為自己沖出一條活路,她打算與這個施展邪術的厲鬼斗一斗,爭取破除這條陰陽路。
如果她能沖破這條陰陽路,那厲鬼勢必會因為邪術被破而受到反噬,在護罩成功形成后車子能動的那一刻,她便下了這個決心,這是一場賭博,而她并不想認輸。
車子在疾速向后行駛,白茹不時扭身透過車子后窗看看后面的情形,手穩穩地把住方向盤,腳下的油門幾乎已經踩到了底。
車后一點亮光也看不到,漆黑一片,反倒是車前不遠處,一個人影在逐漸靠近。
郝校長此時如同一只野獸般,咧著嘴,以四肢著地的詭異姿勢向白茹的車子奔來,其速度之快不由得令人想到正在捕食的獵豹。
饒是見過不少詭異情形的白茹也不由得暗自咋舌,她真擔心郝校長的身體再這樣折騰下去承受不住。
太極八卦陣護罩形成光幕依然在車內流轉,但光芒似乎有一點點減弱,這是支持八卦陣的法力在不斷消耗造成的,白茹一手穩著方向盤,另一手取過早已準備好的兩張符咒,念動咒語激活符咒后抖手射入陣中。
而與此同時,車前蓋猛然發出一聲重物掉落的巨響,車子明顯一沉,速度頓時降了下來。
白茹一驚,只見郝校長已經追上來躍到了車前蓋上,伏在車上,雙手和兩腳如同長了吸盤一般死死扒在車前擋風玻璃和車頭蓋上。
而這一次不等護陣中發動攻勢,郝校長三兩下便爬到了車頂,開始不知道用什么部位死命砸著車頂,每砸一下,車子便劇烈地晃動一下。
而這個時候,原本車外已漸消散的鬼嚎再度驟然加劇,一聲接一聲奪人心神的尖銳笑聲竟然透過八卦護陣如錐子般刺入白茹的大腦。
此時,八卦護陣的光芒陡然增強,眨眼間為白茹阻擋住了因為鬼笑聲而產生的居然頭痛,但卻無暇顧及車頂上的郝校長,伴隨著凄厲的鬼笑,那些車周圍只有斷肢殘臂、腦迸腸流的幽魂厲鬼或躺或站地阻在車后,每當車子沖過它們殘缺的身體時,八卦陣的護罩都會微微減弱一分。
不僅如此,白茹還感到車下的道路似乎不再平坦,而是上下起伏波動甚至間或左右搖擺的無規律扭動著。
看起來施展邪術的惡鬼也感到了白茹要搏命破除這條陰陽路的用意。
郝校長居然就在左搖右晃的車頂上紋絲不動,反而一下一下砸得更歡,白茹努力穩住方向盤,保持著車子在繼續倒退的同時不至于翻倒。
這一刻,白茹再也無法顧忌郝校長肉身的安危,她顧不得擦拭額頭滲出的汗水,一手用力握住方向盤,另一只手抄起了降魔棒,
“天道無極,萬法歸原,誅!”
白茹以咒語激活降魔棒上的符咒后,手腕一翻,棒尖直點在車頂,頓見一道青芒在棒尖一閃,透過車頂向郝校長那張已經變成青灰色的臉頰上刺去,郝校長似乎意識到青芒不善,扒在車頂的手一松,身體立時像條被拋起的麻袋一般,一下子落到了地上,隨即便被車子甩出一段距離。
甩到了郝校長,白茹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收起降魔棒,雙手重新握住方向盤,盡力對抗著如海浪般起伏波動的路面,保持著車子勻速向后倒退。
本來很短的路程,在陰陽路的作用下,依然看不到頭,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汗水將白茹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由于不斷晃動的路面,她一點也不敢大意,認真憑借對車速的感覺和車在路面搖擺的程度判斷著,強迫自己一直按直線行駛,生怕一不小心偏離了路面。
不知道這種煎熬持續了多久,白茹只覺得汗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甩了甩頭,八卦陣的護罩一點點減弱,甚至開始一圈圈縮小,有解決的趨勢,但后退的道路依然看不到頭。
白茹心下不免有些默然,難道自己真的過不了這一關?
就在這時,車后的一片黑暗中,驀然顯現出一點白光,幾乎是同時,車前面的路面上,一個巨大的波峰翻滾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沖來。
車后的白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不斷變大變亮,好似一道透進光線的裂縫,而車前的波峰也疾速向她襲來。
這一刻,白茹一陣失神,一切有了一種聽天由命的味道。
突然,透過車外不斷出現的哀嚎厲笑聲,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沉聲不住地念著一連串六字大明咒
“唵(ōng)嘛(mā)呢(nī)叭(bēi)咪(mēi)吽(hòng)……”
白茹不禁眼睛一亮,她聽出那竟然是況廖的聲音。
眼見車子的后備箱部位到達了白光形成裂縫處,有一部分已經沒入了白光中時,白茹沒來由的心中一緊,腦海中一點靈光閃過,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車子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幾乎傾斜著向白茹的左側拐了個彎,當車子整個倒退著沒入白光后,白茹一腳猛地踩住煞車。
而那個巨大的波峰就在到達白光面前的時候,居然毫無征兆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同時,白茹車內的八卦陣護罩閃了兩下,也終于因為法力耗盡而解體了。
一直籠罩在四周的黑暗終于消失了,當白茹看清楚車外燈火通明的大馬路時,總算松了口氣。
穩了穩心神后,白茹這才仔細看了一眼車外,車子歪歪扭扭地停在路口一側,后半個輪子落在邊道上,車頭旁就是她不久前拐入的那條小道口。
在車頭不遠處,況廖盤著腿坐在路中間,他已經停止了念誦六字大明咒,而是呆呆地盯著白茹的車子,臉色煞白。
如果不是白茹在最后關頭心念急轉,將車子拐了個彎,那白茹的車子在倒退出小道的同時,車后會直接撞上況廖,到時白茹問題不大,但況廖鐵定會直接上天堂了。
白茹無法解釋那一刻為什么會將車拐彎,雖然聽到了況廖的聲音,但她那時根本不知道況廖究竟在何處,或許這是她和況廖之間的一種心電感應。
白茹剛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只是下意識抬頭,當眼神略過后視鏡時,驀然間,一張人臉落入她的眼簾。
萬沒想到,一直被安置在車后座的李進,這時候竟然睜開了眼睛,不僅如此,他的臉上居然呈現出一種僵硬的笑意,像是被人將他臉上嘴邊的肌肉硬向上拉扯著一般。
白茹一驚,還不等她轉頭,只覺得咽喉處一緊,立時間就無法呼吸了。
人的脖頸一旦勒住,手臂根本無力抬起來,更不用說掙扎反抗,白茹這時無法動彈,只能徒勞地踢著腿,她感到似乎有兩條胳膊用一種根本不能抗拒的巨大力量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車前的況廖這時也注意到了車內的情形,不禁嚇了一跳,他急忙翻身而起,沖到車邊,但由于剛剛在小道上時,白茹已經從車內將車門鎖死,所以無論他如何用力拉車門上的把手,車門就是打不開。
況廖急得握拳直砸車窗,但只能透過玻璃見到白茹臉色慘白,眼睛都快要往上翻了,而這時,后面的李進突然用力晃動起身體,掛著詭異笑容的臉微微轉向況廖,眼中射出惡毒的目光。
整個車身隨著李進的晃動劇烈地搖擺起來。
“白茹!”
況廖大吼一聲,他咬緊牙關,脫下外套將手臂裹起來,曲肘用力將車后座的玻璃窗上搗去。
貼著防爆膜的玻璃在他的大力撞擊下立時現出如蛛網般裂紋,況廖將玻璃窗撕扯開,用那只戴著念珠的手狠狠一掌摑在了李進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隨著他的手抽在李進臉上時,一股若隱若現的淡淡黑氣自李進頭頂飄了出去,隨即李進“撲通”一聲倒在后座上。
況廖顧不得說話,見狀手忙腳亂地通過窗子將前面車門打開,一把將被他拍昏過去的李進拽出車,又從前面將白茹拉了出來。
“茹,你怎么樣?”況廖撫著不住劇烈咳嗽的白茹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