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砂,快!快告訴我怎么追蹤那個圣——”
楊若啟求援無果后,立刻返回了安全密室,卻在密室內只看到了石砂撲倒在桌面上。
他的聲音瞬間收住,立刻在室內四下查看了起來,四角……桌下……天花板……在確認了并沒有第二個人后,立刻用內力護住口鼻七竅,以刀為手,點了點石砂的身軀。
沒有反應。
而且觸感,相當堅硬。
有人在自己離開的時候,潛入這個安全屋,殺了他!
他的劍眉緊鎖,內力一震,那人趴在桌上的尸體翻了過來,只見眉目間都是不敢置信的震驚,死不瞑目,而胸口,一個恐怖的傷口直貫心臟。
楊若啟這一次把內力覆到了手上,仔仔細細在石砂的身上搜索了一遍,發現除了他身上這一身衣服,已經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致命傷,應該就是心臟的那一……
看不出兵刃?
內力感受著創口,發現了明顯奇怪的地方:刀的創口應該是有弧度的切入,劍的創口則更加直接,而傷口卻是像五根并排刺入的……
——更像是用手掌刺入的。
能用肉掌刺穿人體,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速度、力度、角度、時機缺一不可,即便是楊若啟自己用上內力,也很難做到這么快——快到石砂這樣的強者也沒有反應的時間。
皇立署又多了一個強敵啊……
剛剛去了髏匠,現在又是云宗圣女和神秘殺手,更不要說……「九」
突然,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眼下的情況,好像是對手從門口潛入了進來,在石砂完全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一瞬間單手穿胸而過。
問題在于,這桌子是正對著大門的。
而石砂必然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放松警惕,他還是被追殺之身,加上我楊若啟的突然離去,他就算再疲憊也仍然會繃著一根弦……
除非是他認識的人。
或者……他見過的、皇立署的人。
可知道這個安全屋的人,只有楊若啟一人,他連裴世鑫都沒有告知,墨清更是不可能帶下來。
墨清看守的巷子只是自己做出的假象罷了,那個巷子的方向和這個安全屋完全相反,不可能通過他找過來。
難道是我剛剛出門的時候有人潛入?可是警鈴標記一個都沒有觸發,如果那個人的機關術造詣到了這種程度,完完全全可以在門口布陣直接擊殺我楊若啟,哪里需要殺這個證人。
疑團再一次籠罩,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的殺人滅口證明了石砂確實是一個重要的線索,雖說現在已經被掐斷,可提供的信息也已經不少。
楊若啟再次四下搜索著……卻發現死者的拳頭緊緊攥著,指頭的骨骼好像都攥碎了。
他用上了內力才勉強掰開,之間那手中,攥著一小塊灰撲撲的布料,原本的顏色……好像是青色。
墨清,穿的是青衣,云宗圣女的侍女,穿的也是青衣。
石砂自然不可能對青衣侍女放下警惕,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嗎?
那神秘的人一天內斬殺大小官員幾十,暗殺技巧絕對不差,在符紙的加成下好像很達到用手掌刺穿人的程度——萬一他有什么內力聚集的符紙呢?
非我國人,其心必異。
也許,內奸就是他,可笑我還找他演那一出戲來詐出內奸。
他知道這樣得出的結論只配的上“武斷”二字,還需要考慮栽贓陷害、石砂另有好友等種種可能性……
不過,在這種時候,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哪怕到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一定要守護他的天下。
這是我楊若啟作為王土鐵衛的覺悟!
他沉默著,天光已經從從城墻的邊緣刺出,再一次普照這雪后的大地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距離「皇榜金燈」只剩下四天。
……
正在高樓之上,一個中年人正輕輕地敲著棋子,一片片積雪燈花般隨著他的敲棋聲落下,又落在無邊無際的積雪中。
這樓,四方相連,中間卻是一個從頂到地的天井,月光和雪都在靜靜地飄,屋檐上已經結起了冰棱。
他對坐著「九」。
「九」的神色如同中年人一樣平靜,但他青筋暴起的手似乎暴露了他心中的急躁。
中年人瞥了一眼「九」,又敲了一下棋子,最后落了下去。
「九」毫不猶豫,一對修長的指緊接著按上了白棋的死穴,黑子圍城,殺死了連片的白子。
然而,中年人卻忽然放下了一句話:“你的心,已經連多一盤棋都添不下了嗎?”
話音未落,「九」再次仔細看了眼前的戰局,卻發現在黑子外圈,更多的白子早就將黑子引入,只剩下最后一個封口。
「九」沉默了片刻,拋下棋子:“我輸了,老師。”
“這盤棋的輸贏,絕非首要之事,這盤棋后的道理,你懂了嗎?”
“弟子領教。”
“不能因小失大!”中年男子一聲怒吼,整個棋盤為之一震,屋檐上的積雪更是“簌簌”地掉了下去一大片。
“對手不是傻子,雙方都已經看出了你的真實身份,現在又有一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刀客,想要搶掉「九」!你!最大的依靠:民心!”
“他們一直想用高調的惡行逼你出手,然后殺了你!”那個中年人的震喝讓「九」微微俯身。
“坐正!你是未來的圣上,豈能因為臣子的諫言低頭!”
「九」立刻揚起了頭,露出那張絕世的容顏,眉目間,卻是些不服氣的神色。
“不要怪我,我們走的這條路,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我知道。”
“知道就好。”
樓外傳來黎明初醒的更鼓,遙遠得就像眼淚落在枯葉上的聲音。
中年人,走下了最后一步,封絕了白子的生機,突然問了一句話:“你既然知道,那你的刀依舊快嗎?”
……長久的沉默。
二人對棋的樓上突然翻下一道黑影,一身黑衣帶著雪片和寒芒,直刺「九」而去。
誰知就在這時,「九」的身體發力掠起,在空中對上了黑衣人,他那修長的手手也突然刺出。
他的手后發卻先至。
黑衣人只覺自己的咽喉驟然一陣冰涼,冰涼中帶著刺痛,呼吸也驟然停頓,就仿佛被三翼鴉的喙叼住。
緊接著,他就被甩進了樓里。
這時他才堪堪看清,「九」的手里握著一根冰棱——在剛剛電光火石間,他拔下冰棱,抵住自己的咽喉……
「九」一甩手中冰棱刺入黑衣人面前的木板,中年人一揮手,他立刻連滾帶爬地退下去了。
“你又快了,看來……”
“吾心吾行澄明如鏡,所行之舉必是正義。”
「九」的目光中,閃著屬于王者的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