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心不在焉,梁雁比平時多磨了十幾分鐘才慢悠悠地裝了一副“不敵險勝”的模樣,把拳擊大哥的臉揉搓進了土里。
聞人異在場邊站得非常顯眼。他背對著喧囂,身形挺拔,神情自然,一手里還握著水瓶搭著毛巾,仿佛他旁觀的不是一場違法格斗,而是正在高中運動會上等候自己參賽的早戀女友。
滿身虛汗下場的時候,立刻就有水遞到梁雁眼前,粗枝大葉慣了的女人感動之余,她還是非常有原則地欲拒還迎了一把。“您這無事獻(xiàn)殷勤,非什么來著?”
聞人異也不惱:“求之不得,才要殷勤周到。”
“呸,男人的嘴。”梁雁和他一前一后,往休息室走去。“固金蠱這件事,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他依然沒有直接回答:“我活了上下兩千年呢。”
“所以,你只要不放出去,這事兒你知我知,也就沒了。”
“放心。”本來就沒有打算昭告天下,聞人異那點兒用心估計梁雁也都摸出來了。
“我現(xiàn)在比較好奇你究竟了解我多少——生辰八字星座運勢背得出來么?”
“農(nóng)歷丙子年,三月二十……唔,星座可能需要點換算的時間。”
“……牛逼,蛔蟲精。”
“其實我遠(yuǎn)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他笑得露出了牙,非常“計劃通”地開始了邀約的環(huán)節(jié)。“附近有間茶室相對清靜些,反正夜還長,你還知道什么,我言無不盡。”
“放過我吧,真不是附庸風(fēng)雅的人。”梁雁一把扯下束發(fā)的皮筋,散下頭發(fā),還原了幾分放肆。“相比文縐縐地喝茶,還是拼酒更合適我這種人。”
“好。”聞人異扯了扯嘴角,笑容突然加載不出來。
“讓我聽到什么了,拼酒?”
連朝像是在休息室里面等了有一會兒,聽到外面兩人聲音突然推門而出,滿臉壞笑,早就圖謀好了要惡心他們兩句。“哎喲,忙著呢,怪我沒眼色!”
“滾丫的,邊上涼快會兒去。”梁雁直接繞過她找自己的柜子,還順便帶上了門,把身后人一并關(guān)在了外面。
連朝在門外站得愈發(fā)渾身不自在,走廊里也沒有空調(diào),可她偏偏感覺聞人異的目光釘在自己身上,瞥一眼就是一陣涼意。
她老妖精色膽包天也不敢回頭再搭半句話,聞人異的眼神陰沉得像是要剜人——方才他只叫了一句“忍冬”,她應(yīng)了聲以后,他徑直就走出去了。
連朝站在空無一人的休息室,腦子里過了三遍《本草綱目》,就是想不起來有什么人會對忍冬過敏。
走廊上陸陸續(xù)續(xù)地有格斗選手下場回來,吵吵嚷嚷的,空氣黏膩得要擠出水。
又過了一會兒,梁雁終于舍得從單間兒里出來:“剛都有誰聽見拼酒倆字兒的,聽者有份,走吧?”
轉(zhuǎn)頭一看倆人都沒挪窩,眼神卻一個比一個詭異。梁雁一臉黑體二號加粗的懵逼:“怎么了?”
“今天可能不太適合集體約會了,阿雁,”明明初識不過幾天,聞人異叫起她的昵稱卻比認(rèn)識了十年還要熟練。“改天——或者明天,我再單獨邀你,時間場合都由你,好嗎?”
聞人異把“單獨”二字咬得極重,就像是刻意說給連朝聽的,他也沒有等梁雁答復(fù),別有深意地最后望了連朝一眼,又以得體微笑向梁雁點頭示意,便離開了這里。
連朝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就算她還是個被子植物果實腦子也得察覺出來。聞人異要只是厭惡她,還不至于這么難受——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那根本就是敵意。
也只能忌憚。他出于某些原因,亦或者他在回避著什么,不能對她動手,所以才會露出那種怨意滔天卻無法了斷的壓抑神情。
梁雁所看到的也差不多。
“你什么時候得罪他了?”
“呵,我他媽也想知道。”連朝撇撇嘴,甚是不服氣,話里也不給自己留后路。“行唄,我下次再看見他,我讓他知道什么叫惡妖為禍。”
“快歇兩天吧您老人家,他可不是什么軟柿子,我拿項上人頭發(fā)誓你搞不動他。”在連朝面前,梁雁緘口保留了幾分,沒有把聞人異所知道的一并告訴她。
“這兄弟什么來頭?”
“不清楚,但他活得可比你久多了,你沒印象?”
“不是妖,那就出了我的知識范圍了,等下去問問狐貍……話說,狐貍呢?”
“今天百年一輪農(nóng)歷初七,狐貍‘姨媽期’到了,找窩渡劫呢。”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心下卻各自想著不同的故事。
這些個故事慢慢地被梳理開,有的沒的好的壞的,梁雁和連朝也愈發(fā)確定——她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也許是在某個有別于當(dāng)下的時間,也許是在某個世界之外的空間。
而且這段經(jīng)歷,聞人異參與過。
由于中間唱了出不怎么宛轉(zhuǎn)悠揚的小插曲,梁雁直接放棄了她的夜生活,破天荒地在午夜十二點之前滾回了她的老巢。
電梯門吱吱呀呀地打開,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家門口蹲著的一團黑黢黢的影子——這個點蹲在單身女青年家門口,不是要發(fā)生情感糾紛就是要發(fā)生刑事案件。
也就梁雁心理素質(zhì)高一點。借助手機屏幕光,她瞇著眼看了半晌,這才不確定地試探著喊了一聲。
“梁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