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慧靜靜佇立在母親身前,陽光透過陳舊的窗戶,灑落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母親臉上那一道道歲月的痕跡。母親的話語如同溫暖的春風,輕柔卻有力地拂過他的心田:“孩子,這世間的風雨再大,也別丟了自己最初的信念。”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種子,在東方慧的心底種下了堅守的力量。
那些被嘲笑、被指指點點的記憶,像一根根尖銳的刺,扎在東方慧的心頭。他回想起某一次家族聚會,親戚們的目光中滿是不屑,那些刺耳的話語至今仍在耳邊回響:“這孩子,以后怕是沒什么大出息。”還有在學校里,同學們背后的竊竊私語,每一個眼神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刀。這些過往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讓他的內心五味雜陳。他猛地轉身,大步跑回自己那狹小昏暗的臥室,從陳舊的筆筒中抽出一支毛筆,飽蘸濃墨,在斑駁的墻壁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不忘初心”四個大字。那字跡,厚重而有力,仿佛是他向世界發出的無聲吶喊。
自那之后,學校里的東方慧宛如脫胎換骨。曾經那個熱衷于和狐朋狗友四處閑逛、嘻嘻哈哈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課堂上,他總是全神貫注,目光緊緊跟隨著老師的一舉一動;課間休息時,同學們在外面嬉笑玩耍,他卻獨自坐在座位上,或是低頭沉思,或是沉浸在書本的世界里。他的拜把兄妹們都察覺到了他的巨大變化。有一次,吳子健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地問道:“慧子,你最近咋變得這么安靜了?”東方慧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卻沒有多說什么。
北風像一頭猛獸,在天地間肆意呼嘯,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層潔白的紗幕所籠罩。寒號鳥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發出凄慘的叫聲,那聲音仿佛是在訴說著生活的艱難。東方慧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雪景,心中一片寧靜。這時,他看到了令他心痛的一幕——心中的女神正與王杰在雪地中開心地追逐打鬧,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東方慧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恢復了堅定。他轉身走出屋子,來到雪地里,蹲下身子,用一根干枯的樹枝,在雪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不忘初心”。寒風如刀割般吹在他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這四個飽含信念的字。
在郟莊寨村,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每一寸土地。科技的力量如同神奇的畫筆,為這片古老的土地描繪出嶄新的畫卷。村里的宣傳欄上,貼著各種關于科學施肥的海報,農技員們挨家挨戶地講解氮磷鉀化肥與有機肥配合施用的知識。李比希的“礦質營養學說”“歸還學說”以及“最小養分律”,從一開始村民們的半信半疑,到后來逐漸被大家所接受。村里的老支書站在田頭,感慨地說:“以前咱都是憑經驗種地,現在可不一樣了,得靠科學!”
隨著科學施肥理念的普及,村莊的基層建設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曾經那條每逢下雨天就泥濘不堪的小路,如今變成了寬闊平坦的水泥路;水道得到了徹底的治理和疏通,清澈的水流歡快地流淌在田間;田間的水井也越來越多,抽水機的轟鳴聲奏響了豐收的樂章。農作物再也不用“看天吃飯”,小麥的產量逐年攀升。豐收的季節里,金黃的麥浪在微風中翻滾,村民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張麗娜家的院子里,也堆滿了剛收獲的糧食,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香噴噴的白面饅頭,歡聲笑語回蕩在整個院子。
初中畢業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來臨,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拜把兄妹五人騎著各自的自行車,向著學校出發。從東岸鄉到朱里鎮的那條柏油路,多年來一直無人修繕,坑洼不平。吳子健騎著車,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大坑里,整個人差點摔出去,他一邊爬起來,一邊抱怨道:“這路,啥時候能修一修啊!”無奈之下,大家只好選擇了一條狹窄的土路小道。一路上,吳子健的熱情絲毫未減,他興奮地說:“我就盼著咱們五個人都能考上重點高中,到時候在新學校里,還能像現在一樣,一起學習,一起玩耍!”陸曉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肯定行!咱們這么努力,肯定都能考上!”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只有東方慧默默地跟在后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和憂慮。
到了學校,校園里彌漫著一種緊張而又興奮的氣氛。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著考試的結果。當得知陸曉燕、吳子健、張麗娜三人考上了重點高中時,他們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陸曉燕激動地跳了起來,吳子健則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通知書。張麗娜靜靜地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爍著喜悅的淚花。然而,東方慧的心情卻如同墜入了冰窖,他看著手中普通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心中滿是失落。郟小兵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沉思片刻后,毅然決定退學外出闖蕩。
走出學校的大門,陽光依舊燦爛,可張麗娜的心情卻異常沉重。她猶豫了片刻,緩緩停下腳步,臉色變得十分陰沉。她轉過身,看著拜把子兄妹們,聲音略帶顫抖地說:“求你們幫我個忙,一定要替我保密!”大家都被她的話驚呆了,東方慧走上前,關切地問道:“麗娜,到底啥事啊?這么神秘。”
張麗娜苦笑著說:“要是我媽問你們,千萬別告訴她我考上重點高中了,求你們了。”
大家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吳子健忍不住問道:“這可是大喜事啊,為啥要瞞著阿姨呢?”
張麗娜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痛苦和無奈:“別問了,是兄妹就答應我。”
看著張麗娜那祈求的眼神,大家實在不忍心拒絕,盡管心中充滿了疑問,還是紛紛點頭答應。
張麗娜讓兄妹們先回家,說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東方慧和兄妹們雖然放心不下,但也只能先離開。張麗娜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家里的種種困境。父親的腎病越來越嚴重,每天都要靠藥物維持,母親為了這個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賣菜,回來后還要照顧父親和弟弟妹妹。家里的收入微薄,根本無法負擔她上重點高中的費用。她想到父親曾對她說過的話:“女孩子家,有個初中文化就行了,家里實在沒錢供你上學,你要是不退學,弟弟妹妹都得耽誤了。”她又想到年幼的弟弟妹妹那充滿渴望的眼神,心中一陣刺痛。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中充滿了無奈、悲傷和對未來的迷茫。
張麗娜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哭了多久,直到淚水干涸。她擦干眼淚,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把通知書藏起來,告訴家人自己沒考上,然后出去打工掙錢,幫母親分擔家庭的重擔。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母親早已在門口等候。母親看到她,臉上露出關切的笑容:“麗娜,通知書發了沒?考得咋樣啊?”張麗娜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我……我沒考上。”母親聽后,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她輕輕撫摸著張麗娜的頭說:“沒考上咱就再復讀一年,別灰心,咱家現在雖然窮,但志氣不能窮,媽媽還盼著你們能出人頭地呢!”張麗娜聽著母親的話,心中一陣酸楚,她多么想告訴母親自己考上了,而且是全校第一名,可話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過了幾天,張麗娜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媽媽,我想去打工掙錢,給妹妹弟弟交學費。”母親聽后,心中百感交集。她看著女兒那稚嫩的臉龐,心中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女兒懂事了,知道為家里著想;心疼的是女兒本該在學校里無憂無慮地學習,卻要過早地踏入社會。母親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一把將女兒摟在懷里,哽咽著說:“我的好女兒,知道為家操心了。”最終,母親還是含淚答應了她。
1998年 7月 20日,陽光熾熱地灑在大地上。年僅 15周歲的張麗娜背著簡單的行囊,告別了親人和朋友,與郟月影一同踏上了前往深圳的火車。火車緩緩啟動,張麗娜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漸漸遠去,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這一去,等待她的將是一個全新而又充滿未知的世界。
來到深圳后,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讓張麗娜眼花繚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道上車水馬龍,現代化的生產流水線設備在工廠里有序運轉。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這座城市的繁華,就被緊張的工作節奏所淹沒。在電子廠,每天的工作時長超過 10個小時,而且由于南北飲食差異,她常常吃不慣食堂的飯菜。剛去的一個星期,她就瘦了一大圈。有一次,因為工作上的一點小失誤,她被領導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為了家人,為了弟弟妹妹的未來,她必須堅持下去。
在工廠里,流傳著一首打油詩,生動地描繪了打工妹們的生活:
打工妹,累不累?
起早踏黑短暫睡。
你說掙錢難不難,
白天工作夜加班,
都是為掙血汗錢,
深夜忙完把衣洗,
再累不給家人談,
初去什么都不會,
領導常常把人罵,
淚水常常衣袖洗,
含淚微笑去面對。
每當感到疲憊和委屈的時候,張麗娜就會在心中默念這首詩。她在心底暗暗發誓:哪怕前方的道路充滿荊棘,哪怕要忍受無數的屈辱和艱辛,她也要像一顆頑強的種子,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終有一天,要出人頭地,讓家人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