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陷入了矛盾中,一方面他們也想再給方延宗說一門親事,可如果再把新娘害了的話又實在過意不去。媒婆卻說不必擔心,這女孩閨名阿楚,無親無故,從小能夠在這亂世中吃百家奶長大,命是很硬的。另一方面,她身世可憐,如果不能找到合適婆家,恐怕也是很難生存。
媒婆巧舌如簧說動了方家,方家決定不再讓方延宗迎娶蕊春,而是改娶新人。方延宗當然死活不同意,他一心只認定蕊春是他的妻子,不肯再娶另外女子。后來方家不斷逼迫他,甚至祖宗牌位都拿了出來,最后眾人商議好只是娶這個女子為妾,正妻仍是蕊春,哪怕是陰親。
方家想著讓一個故去之人的名分在新娘子之上,還有些過意不去,沒成想媒婆卻如釋重負般非常的開心,連媒錢都堅持不收,說只是想要積德行善,說罷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新娘子兩天以后被送到了方家大院,眾人都吃了一驚。只見她臉上抹的粉極白,妝容厚重,五官倒是說得過去,唯一稍有缺點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睛幾乎沒有眼白,看起來有些死氣。方家對她的容貌略有不滿,不過想到方延宗這個情況,肯有女人嫁也是上天保佑了。除此以外她落落大方,對答滴水不露,只是好像從未笑過。
方家商量,這婚禮也就不辦了,二人直接圓房成親便是,免得節外生枝。阿楚過門的當晚,方家幾個女人遠遠的守在門外提著心看著,畢竟還是擔心要出什么亂子。
當晚陰風陣陣,昏月無光,只有貼滿紅紙的窗子中幽幽的透出螢紅色的光。這幾個女人守到了二更也沒發現什么異常,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剛準備走,這時就聽見屋子里面傳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像是有人藏在被子里面發瘋了一般狂吼一樣!那聲音雖然經過阻隔,但還是能夠聽得清清楚楚,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幾個女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躡手躡腳的穿過院中石橋。密密的石磚在紅燈籠的映照下發出青灰色的尖銳光芒,猶如陰森獠牙,使得院子更加充滿一種怪異狠厲的氣氛。
但現在也顧不得害怕了,幾個女人快步湊到窗子前,透過窗紙紅簾的縫隙向屋子看進去,卻沒想到屋內的景象詭異異常。
只見新房中漆黑一片,只幽幽亮著兩盞紅燭,紅燭后面的人正身穿紅衣在跳著奇怪的舞,被燭光映在墻上的影子也是張牙舞爪,給人的感覺陰森森的,渾不似人間之景。
幾個女人在外面面面相覷,雖說新婚夫婦婚房里面有些小情調是人之常情,可新娘子跳這種舞也太怪了,而且似乎透露出一種妖邪之感。
幾個女人心里怦怦直跳,剛準備再看個究竟,誰知站在最前面的二嫂一臉驚恐的轉過頭,就和見鬼了一樣。其他幾個女人不明所以,大著膽子向屋子里面看,結果差點都尖叫出來!
原來從剛才開始一直在婚房里面跳舞的人根本就不是新娘阿楚,卻是方延宗自己!
他正穿著一身紅衣,臉上涂了厚厚的白粉,眼上也化了妝,乍一看像是兩個黑窟窿。然而更加詭異的是他的表情,幾個女人都是看著方延宗長大的,卻也從沒見過他的臉上出現過如此狂熱的表情,倒有點像抽大煙的人在毒入膏肓以后再次看到鴉片的那種狂喜。
方家雖不是望族,但至少也算個殷富名門,自小學納嘉言懿行,照理說不會出現男人身穿女裝還跳這種怪舞,這也太奇怪了!
大戶人家畢竟有些見識,眾女人都只是站在窗外屏住呼吸,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新娘子阿楚還沒在屋子里面見到,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
只見方延宗在屋里面越跳越開心,嘴里甚至還一直念念有詞,一時間幾個女人都懷疑這個方家的獨苗是不是發瘋了。
就在這時他的身后出現了一張面無表情的人臉,仔細一看這正是新娘子阿楚。原來阿楚身穿一身黑袍,一直躲在方延宗身后,所以在黑暗的屋子中才沒有被看到。她也是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對方延宗的所作所為渾然不覺,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某個什么東西。
這時幾個女人均心想屋子里面莫不是還有其他的存在?否則兩個人為何要一直盯著屋子的一個方向看?二嫂這里最年長,就帶頭躡手躡腳的移到西窗,從這里恰好能從另一個角度這樣就正好能方延宗他們到底在干什么。
透過昏紅的燭光,原來方延宗和阿楚面對的正是一張懸掛在屋子中央的詭異面具。那黑鐵面具隱隱發出烏紅色的光,散發著一股邪氣,看了讓人說不出的難受。二嫂打了個激靈,讓開身子讓其他人也看了屋子里面的情形,所有人看完都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
只見阿楚面無表情的緩緩走過去戴上面具,開始對著方延宗比劃著某種奇怪的手勢,方延宗這時跳的更加快了,走到桌子旁邊拿起了一個長方形的東西。
一開始因為屋子暗,二嫂她們沒注意到桌子上放的東西,此刻方延宗一拿之下,她們看到原來是一個靈牌,上面依稀寫的三個字,但是有些看不清。
方延宗就好像見到寶貝了一樣,歡喜無限的跳來跳去。幾個女人不明所以不敢輕舉妄動,突然偶然間一瞥,看到靈牌上面赫然寫著:方延宗!
他竟然捧著自己的靈牌!
二嫂腿一軟,忍不住就要坐在地下,好在她終究還是控制住自己。方延宗越跳越是興高采烈,幾個女人有的自小看著他長大,卻也從沒看到他這個狂熱的樣子。忽然之間屋頂上又是一聲雞叫,幾個女人都被突然的聲音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屋子內的一切也隨著聲音戛然而止,方延宗張大了嘴,整張臉完全僵住了,雙手捂著心口直勾勾的向后倒了下去!
二嫂她們大叫一聲,此刻什么也顧不得了。幾個人沖進屋子,只見方延宗面色青灰雙目流血,嘴角雖然還掛著僵硬的笑容,但是眼神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已然斷氣了…
屋子里阿楚已經消失不見了,窗子大開,恐怕是剛才跑掉了,只剩下一件黑袍和剛才那副詭異的面具留下。
一個女人連哭帶嚎的跑出去叫人,剩下的人留下照看方延宗。但她們內心中也知道,恐怕這方家唯一的血脈也是回天乏術了。果不其然,當方家老小都趕過來的時候,也只不過是更多人見證方延宗之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