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8年。

　　“欣姨，這是做什么去？”一大早，管家小廝丫頭們便開始忙碌，云杉來到練武場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口。

　　“沅村旱災災情嚴重，這兩車糧食運過去接濟一下。”欣姨一邊忙著檢查繩索是否牢靠一邊回應。

　　“為何我們去？”沅村不屬于涼城，要接濟理應由官府出面，而舞骨山莊雖為涼城大戶，卻僅僅只能算得上江湖中不起眼的小門小派。

　　“涼城這兩年收成也不好，官府糧倉也僅能供給城內百姓。”柳樊將自己與妻子以及云杉的行囊遞給妻子，“咱山莊的糧食富足，幫襯一下，也是善事。”

　　“樊叔，我也要去？”

　　“飛龍舞十三式劍法，你還沒領悟通透。”柳樊說罷跳上馬車，轉而對自己大徒弟羅頌說，“我和你們師娘離開這些天，你辛苦點。都別偷懶。”柳樊掃了一眼山莊眾人。

　　“是，師父。”

　　云杉跟著江欣進入車廂，不由得嘆了口氣。聽聞賑災，雪云杉還以為自己可以偷懶幾日，現下想著莊中的師兄們，羨慕地皺起了眉頭。這一表情變化被江欣瞧見，寵溺地用手指點了點云杉的額頭，笑道“你呀。”云杉未搭理，還陷在郁悶之中。

　　柳樊是邱巖唯一的入室弟子，與江欣在江湖中相識，情投意合，結為夫妻，有一子柳軒，成年后喜經商。邱巖為此大喜，帶著柳軒著手山莊經營，常年四處奔走。云杉自那日在山莊蘇醒，并交由柳樊夫婦教導，二人之于云杉，既是師父又是父母。對于柳樊夫婦而言，相較不著家的柳軒，云杉更像是親孩子。

　　從涼城到沅村要行車一整天，江欣繡著一方手帕，讓云杉正座修習內功。中途至涼城轄區村落，柳樊決定停下來歇腳。這一路無驛站，為節省路程，三人只在田埂邊歇息。

　　“欣姨，那是什么？”云杉指著不遠處問道。

　　“那是術法。”江欣看去，見男子身披月牙白長袍，用術法變幻晶瑩剔透的蝴蝶，孩子們圍著他笑。江欣說罷，擔心地看一眼丈夫，柳樊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公子，補好了。”一位婦人從田舍出來，手里拿著一件玄色外衣。

　　“萬分感謝，在下此行簡出，僅能以此護身錦囊相贈。”說罷，男子遞給婦人一個朱紅布面繡有黃色符文的錦囊，“此錦囊為在下所做，能保佩戴者一世安康。”

　　“公子這……我雖是田野粗人，看您這行頭也知是世間大仙，這錦囊我們哪受得起呀。”婦人推辭，“幫公子補件衣服是舉手之勞，孩子們也玩得很開心，就得了。”婦人看著撲蝴蝶的孩子們微笑。

　　“大仙不敢當，對術法僅略知一二。這錦囊也并非稀有之物，僅是平日閑暇的產物罷了。倒是這件衣服，對在下此行意義匪淺。”男子拱手。

　　“這……多謝公子了。”婦人思慮再三，感激地收下，并把女兒喚到跟前，“快，謝謝哥哥。”小姑娘稚嫩地學語，“閨女長大總是要嫁人的，不在身邊，只希望她平安健康。”婦人疼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男子微笑著又用術法幻化出一只晶瑩剔透、閃著斑斕光彩的蝴蝶，送到小姑娘面前，隨即與婦人告別。

　　云杉看著白如晝反掌間便化了蝴蝶，憧憬又崇拜，仿佛覺得男子身上有光。雪云杉從小在舞骨山莊長大，沒出過涼城，或者說僅僅只在舞骨山莊周圍活動，出門不過一條街，平日接觸的異性自然也僅限于山莊內的家仆以及師兄弟們。男子的言行在云杉眼里像冬日的暖陽，恰到好處，還很親切。雖然山莊內的大家彼此照顧，友好相處，但男子的言行與云杉之前所接觸的完全不同。或許山莊內只有粗老爺們吧，云杉這么下了定論。

　　“走吧。”柳樊招呼上馬車。

　　“欣姨，我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別人用術法，為何總覺得親切。”云杉略有所思，“欣姨，術法看起來真有趣，哪里可以學到？”

　　“最簡單的十三式劍法都困難，何況那摸不著的術法。”江欣正猶豫不知如何回答，車廂外駕車的柳樊笑著接話。

　　“我感興趣的是刀法。”云杉小聲嘀咕，“看燕師姐舞那雙刀，英姿颯爽，多好看。”云杉越說越委屈。

　　“燕兒的劍法也是可圈可點的，杉兒可不能忽略。”江欣溫柔地指出。

　　男子也注意到了這一家三口，看到云杉的瞬間鼻頭一酸，眼眶濕潤，起手欲占卻又放下，目送馬車離開。整理情緒后，男子與婦人道別，朝村外森林走去，喚過云錦，捏訣御風朝沅村而去。云錦是男子的坐騎，一只雄性麋鹿，有著很漂亮的犄角。

　　傍晚左右，柳樊三人到了沅村，一派死寂。三人下了馬車在路上行走，希望找個路人詢問村長住所。

　　“誰也不準搶我孩子！”一聲凄厲的哭喊，三人聞聲而去。

　　見一婦人跪在地上抱著三歲左右的女兒大哭，小丫頭可能被局面嚇著了，也在哭。旁邊看似小丫頭父親的男子皺著眉哭喪著臉不吭聲，一位道士裝扮的男子冷著臉，還有一位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一臉奉承。

　　“你們好大的膽子。給山神獻祭，那是榮幸。”道士斥責，“山神大人膝下無子，整日那是愁眉苦臉，因此你們村才久不落雨。”道士停頓了一會兒，盯著絡腮胡，“你們要是沒這誠心，就等死吧。”說著拂塵一甩，欲要離去。

　　“別，別，大仙還請留步。”絡腮胡卑躬屈膝，趕忙上前攔著道士，“讓我再和他們說說。”道士停下腳步，冷哼了一聲。

　　“涼城舞骨山莊柳樊，”柳樊自報家門，一拱手，“奉莊主之名運糧而來，村長家怎么走？”柳樊瞧道士言行，心中已略猜知一二。

　　“我便是村長。”絡腮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道士。

　　“恕在下無眼。這是內人及小女。”柳樊介紹。

　　“大恩大德，不知該如何感謝。”村長聽聞干糧，大喜，對著柳樊三人欲行大禮。

　　“村長大人不必多禮，莊內也有一些從沅村來的弟子，江湖中人，相互幫助理所應當。”

　　“三位若沒落腳之處，還請屈居寒舍。”村長看了一眼依舊冷臉的道士，一陣頭疼，“還請三位稍等片刻。”

　　“不知這是發生何事？”柳樊見縫插針。

　　“這……”村長看了一眼道士，面露難色。

　　“當務之急，還請村長讓村民們先領了今日的糧食。我們帶了一些做好的面餅和水，還麻煩村長先召集大家前來領取。之后再請村長清點村內各家人口，剩下的盡數分了去。”江欣微笑著提醒，看了一眼道士，“想必這位大仙也是這么想的吧。”看著道士憋氣的樣子，云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江欣上前扶起地上的婦人，云杉也跟著過來，拿出懷里的糖球塞進小丫頭口中，小丫頭吃到甜味止住了哭泣。

　　“大仙，要不，這，”村長小心翼翼，“離祭山神還有兩個時辰，先讓大家把糧食領了吧。”見道士沒有反對，村長試探性走了幾步，隨即快步離開，喊人把兩輛馬車趕至自家院子，又喚人召集村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