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書院并不是個書院,只是鄒先生的一處住所罷了,先生騰出一間屋子,擺了幾把桌椅就算學堂了,外面都說先生收學生除了學識還得看眼緣,緣分到了才能跟著先生研究學問,要李愫寧說,先生是懶得蓋一間更大的屋子,她們那學堂擠擠巴巴,再多坐幾個人可就裝不下了。
今天李愫寧來得早了些,先生還沒到,同她相熟的幾個姑娘家也還沒到呢,空蕩蕩的屋子就她自己一個,她坐了有一會兒,聽見屏風那邊傳來腳步聲,不只是哪家的公子這么好學,竟也來得這樣早。
他們書院雖然平時用屏風把男女學生隔開,說到底敢來念書的也都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李愫寧平時和這些公子哥兒也時常就一個問題辯得昏天黑地,所以那邊有人來了她自然地就走了過去,準備向同窗討一份上堂課的講義。
沒成想她才轉過屏風,發現坐在那的是為從未謀面的陌生面孔,許是先生新收的學生,她急忙轉身回了女學生這邊,并開口道歉:“公子有禮,是小女子唐突,冒犯了公子。”
李愫寧也沒看清那男子的長相,只聽他還算溫和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姑娘言重了,都是同門不必執拗于虛禮,在下宋弛,前日才拜于先生門下,想是姑娘把在下當成了相熟的同門,實在稱不上冒犯。”
這人還是個頗有禮數的,聽聲音怕是還沒有她年紀大,不過畢竟從未有過接觸,李愫寧也不好冒然向別人借講義,正在尷尬著,她就聽見趙宛榕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你個李愫寧,膽子大了連先生的課也敢翹,誒?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李愫寧頭一回對趙宛榕的擠兌也聽得情真意切的,她轉過身來三步兩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低低的跟她說:“小聲些吧我的祖宗,莫要擾了他人清靜。”
趙宛榕不以為意:“咱們書院這幾號人是什么德行彼此可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守那些虛禮作甚?又不是新來的學生,你別說,前日你翹課還真來了個面生的,嘶,你掐我做什么?”
“二位姑娘請恕小生冒昧。”還是那溫和的聲音:“既然同為先生的弟子,新來早來又有什么本別,姑娘這樣說可讓小生不知所措了。”
趙宛榕臉頓時變得紅紅的,她也沒想到背后說人還能被當場抓包:“公子言重了,同窗之間自是一樣親近的。”
又過了一會兒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先生才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坐在主座上往臺下一望,笑了。
“李二姑娘前日可是翹了課,那咱們課前的習題就來考一考二姑娘,若是能讓二姑娘丟了丑,你們家去都能當個奇聞軼事說著玩。老夫來問二姑娘,龐涓自刎于兩軍交戰陣前,齊國大勝而魏國兵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二姑娘可講的明白?”
孫臏龐涓的故事,李愫寧早就聽過讀過,無非是龐涓技不如人又善妒,害了孫臏又被反殺,最后落得個慘死的下場,只不過先生此時提起這個典故,不免讓李愫寧有些犯嘀咕,她就簡明扼要的將這故事說了一遍,并不敢發表什么見解。
“依老夫之見,龐涓挖了孫臏的膝蓋骨還在他面上刺字,最后被孫臏使計,殺人誅心,歸根結底還是龐涓害人害己,最后落得這般下場,二姑娘可認同?”鄒先生看著李愫寧,目光里有洞察一切的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