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威爾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吃驚。

　　“是的，吃人。”納吉點了點頭，目光猛然一轉，看向藏身在黑暗里的瑪爾塔和科林，“兩位小友聽了這么久，就不打算出來跟我見一下嗎？”納吉的聲音又恢復了充滿威嚴，而不是和威爾談話時那般溫和。

　　瑪爾塔和科林聽到納吉叫他們后嚇了一大跳，心想納吉果然早就發現了他們在一旁，于是有些尷尬地走了過去。

　　走的時候他們極為小心，畢竟他們并沒有威爾那樣可以在黑暗中任意穿梭的本領，必須小心不要被什么東西磕到。

　　“因為需要避人耳目，所以這里見不得半點光，還望二位小友見諒。”納吉好奇地打量著眼前兩人，目光在瑪爾塔身上停留得格外之久。

　　顯然他已經從克李斯洛德那里得知了威爾的身邊還有一個暗紅色頭發的女孩，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女孩也會跟威爾一起來到這里，這下他總算能確定這個女孩跟威爾之間的關系了。

　　“哪里哪里。”瑪爾塔對納吉的誠懇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虧她之前還對著納吉的畫像一頓分析，結果好像完全分析錯了啊。

　　納吉又把目光投向威爾，威爾知道他的意思，回答：“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瑪爾塔和科林。”

　　納吉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繼續之前的話題，“我之所以說這是一個吃人的家族，就是對于我們而言。我們開啟了破滅之瞳，我們就注定會成為家主，然而成為家主，真的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嗎？”

　　“難道不是嗎？”威爾反問。

　　“當然不是。”納吉搖了搖頭，“知道你小時候我為什么對你那么冷漠嗎？因為那時的我還并未真正地把你當做我的兒子，我那時候心里早就被另外一個女人所填滿了，根本無法接受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但你還是接受了。”威爾冷冷地打斷了納吉的話，“要是你當初沒有接受我的母親，她現在也許還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雖然很貧困，但卻有個真心愛他的丈夫。”

　　“是的，我接受了，為了家族的延續，我接受了長老們給我安排的荒誕的婚禮，跟一個我完全沒有見過面的女人牽手走進了婚房，就是為了生出傳承破滅之瞳的后代。”納吉痛苦地回憶起那一段往事，“然后就有了你，威爾，因為你不是我和我真正喜歡的女人所生，所以我并不看重你，反而將你視為累贅。我只想著你就這么活著開啟破滅之瞳就好了，卻沒有想過要像一個父親一樣對待你。”

　　“所以我也沒想過要像一個兒子那樣對待你。”威爾依舊是冷冷地說。

　　“起初你并沒有開啟破滅之瞳，長老們認為是丹妮亞血統不純凈，所以又給我找到了其他的女人。但是從那之后我學會了拒絕，我不想再多出幾個像你這樣的累贅了。長老們氣得吹鼻子瞪眼，但卻絲毫拿我沒有辦法，可沒想到他會拿你們母子出氣，更沒想到的是我會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如果我當初能夠出面阻止的話，丹妮亞也不會自殺身亡了。”納吉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

　　威爾冷冷地注視著他，丹妮亞是他母親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納吉才開口，“直到丹妮亞死后我才意識到我做錯了一切，可那時候你已經沒有原諒我的可能性了。我看到你在痛苦下開啟了破滅之瞳，長老們稱那為惡魔之眼，這與普通的破滅之瞳開眼方式不一樣，所獲得的能力也大不相同。我知道長老們已經開始盯上你了，可沒想到你居然學會了出逃。”

　　納吉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要是你真就這么出逃了，杳無音訊其實也不錯。但就在前兩個月，一個名叫皮格斯的人來格林打探消息，長老們因此得知了你的蹤跡，他們派出人要把你帶回來。我情急之下派出了克李斯洛德，因為大陸上沒有人會比他的速度更快，我相信他能趕在長老派出的人前面找到你。”

　　“我還是沒搞懂你想讓我遠離家族的原因是什么？”威爾看著納吉說，他從納吉的話里聽出這個男人其實還是有過自責的，這樣的話自己可以稍微原諒他一些。

　　“很簡單，因為當上家主，你就會失去一切。”納吉站起身，目光從所有人身上掃過，“你喜歡的，你擁有的，全都會失去。你會失去瑪爾塔，而你和科林也無法再用朋友相稱。你沒有兄弟姐妹，但你要是有的話必定會跟他們反目成仇。這是必然的代價。”

　　瑪爾塔和科林都有些微微吃驚地張大嘴巴，為什么威爾當上家主會連帶著對他們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威爾只是看著納吉，沒有吃驚也沒有皺眉，更沒有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是個冷漠的人？”納吉有些自嘲地問。

　　威爾沒有回答，納吉繼續往下說，“我記得我小時候跟你之前沒多大區別，都愛玩，多愁傷感，對人生沒什么規劃，總想著快點長大，但其實只有在自己還沒有長大時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樂。”

　　威爾的眼神微微動了動，納吉說：“我有六個哥哥，我是父親所有兒子中最小的。那時我還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生這么多個兒子，但我和哥哥們的關系一直很好，我們彼此親密無間。這一切在我六歲的時候就發生改變了，我收獲了族人們的尊重和愛戴，但同時也失去了我的哥哥們。”

　　“破滅之瞳。”威爾淡淡地開口。

　　“沒錯，是破滅之瞳，我六歲時破滅之瞳就開眼了。”納吉回憶著往事，眼神里充滿極度懷念，“那時候我還不懂事，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哥哥們卻都是很懂，他們知道我這個最年幼的弟弟將來要騎在他們的頭上了。于是他們疏遠了我，你知道這對當時的我而言打擊有多大嗎？”

　　威爾沉默了，他并沒有兄弟，但他能夠感受得到父親當時內心的絕望，他明明沒有做錯什么，但別人總以為是他做錯了事情。

　　“真正令我發生巨大改變的還是長老們阻止我和莉斯妮之間的愛情，你肯定沒有聽過那個女孩的名字，但我的哥哥們卻是對她清楚得很。”納吉緩緩地說著，“我十四歲時認識了她，一直到我十八歲，我少年時期她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自然而然就喜歡上了她。但長老們告訴我這并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他們使用家族的手段把莉斯妮從我身邊奪走，逼迫我就范。你一直以為我是為了家族連愛情都放棄了，其實是我根本就不敢反抗，我要是反抗的話他們就會殺死莉斯妮，但我就范她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威爾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從納吉的語氣中能夠聽出，時至今日，他仍然深愛著那個名叫莉斯妮的女人。

　　雖然他是丹妮亞的兒子，但他卻不絲毫因為這一點而痛恨納吉，因為堅貞不渝的愛情總是最令人傾佩不已的。

　　“你也一樣，威爾，你要是繼承我成為了家主，長老們也會從你身邊奪走瑪爾塔，到時你什么都做不了。”納吉看著威爾，威爾的臉色猛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