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不同的列車上,擁有不同的軌跡。
我們坐在不同的列車上,駛向同一個終點。
其間,我們不停輾轉,我們走走停停。
于是,我遇見你。
—
第二天許青舟從床上爬起來時,已經是早上六點了。而她還在床上,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頭發,什么也沒有干。
于是花了三分鐘,急急忙忙的把衣服往身上套,一陣風似的沖進浴室,開始洗漱。
許母走過來,靠在門邊,看了她一眼。
“媽你怎么都不叫我起來啊!呸呸呸。”許青舟一邊漱口,一邊含糊不清到。
“你還用我叫?平時不是不用叫,你自己也能起來的嗎?怎么,昨天晚上去做賊了啊?”許母看著她,眼神里滿是猜疑。
這話說完,許青舟突然愣住了。腦袋里不由得浮現出昨天趴在沈崇歸身上的那一幕,天上的月光很亮,照著他線條分明的臉。
該死!
許青舟想到這兒,突然忿忿的一拍腦袋。
“怎么,做賊心虛了?”
許青舟訕笑,扎了個高馬尾,“哪有,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同學出了點事情,我去幫個忙。你不是一直強調同學之間要互幫互助的嗎,我聽您的話,這不也是孝敬您嗎。”
她說完,瞇起眼睛笑了笑。
“你少給我貧。”許母白了她一眼,“平時也不見得你有多熱心,怎么著,還真當自己是活**了是吧,自己的事情管不好,還要去插別人一腳,我看你就是找罪受!”
許青舟裝作聽不見,跑出去,打開冰箱,翻了一陣。
“別看了,冰箱里沒吃的。”
“媽你怎么這樣啊!”許青舟氣得直跺腳。
許母走過去,依舊沒什么好臉色。“你少廢話,以后少去管別人的閑事,別有事沒事又惹出什么麻煩來,你耽擱得起嗎你?到時候生病了,還不是我去給你看醫生!”
又來了。
許青舟絕望,一拍腦門,拿起書包走了。
門后,許母的聲音絮絮叨叨,越來越遠。
—
“許青舟,今天來得挺早啊。”
許青舟風風火火的趕到教室,正好撞見來上課的語文老師。于是禮貌的點了點頭,微笑著問了聲好。
心里卻是地動山搖。
完了完了,好巧不巧,偏偏遇到個最守紀律的老師……她們的語文老師,眾所周知,那可是出了名的時間怪,上課遲到一分一秒也是決不允許的。為此,她還專門去瑞士買了個手表。
碰到她,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于是許青舟毫無疑問的被罰站了。
并且,為了不浪費一分一秒的寶貴時間,還加了一條附加項,默寫。
“要是站著默寫有困難的話……”老師看了看她。
那就坐著坐著坐著?!
許青舟激動的想,可算是老天開眼阿彌陀佛啊!
結果,一句話,把她打回原形。
“那就背吧。”老師說完,微微一笑,瀟灑的走進了教室。
許青舟欲哭無淚。
就這樣默默無聞的蹲了一節課,鈴聲響起。
許青舟站起來,覺得兩腿發麻。正好碰上第一個前來“慰問”的何依依。
她走過來,笑了笑,“喲,沒想到許青舟這樣的好學生,也會有被罰站的一天呢。”
“沒想到何依依這樣的哈巴狗,也會有出來亂咬人的一天呢。”許青舟不緊不慢的回應。
“你!”何依依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她,手微微的顫抖起來。
許青舟沒搭理她,繼續低頭背著課文。
“你背!我看你背的出來!”
何依依氣急敗壞。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很尖銳,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于是這么一來,免不得有人偶爾朝這里看幾眼。卻沒有人敢來多管閑事。
對于惡劣的事態,他們從來都是能躲一點是一點的。
許青舟提高了嗓門,把書背過來,大聲背著:“汝等鼠輩,窮極齷齪之能事……”
這一聲出來,周圍的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忍不住偷笑起來。
何依依氣不過,終于跑了。
許青舟抬頭,旗開得勝的笑了笑,眸光流轉間,撞進一雙清冷的眸子。
霎那間,天昏地滅。
她趴在窗臺上,教室的一角,沈崇歸安安靜靜地坐著,那雙眼睛也正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
這讓她沒來由的想起那一晚,月光很亮,他喝醉了酒,也是那樣不動聲色的盯著自己。
眸光清亮,與現在別無二致。
這樣想著,臉不自覺的燒了起來。
她咽了口唾沫,驚慌失措的轉過身。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背后,那道目光微微一頓。
“嘿!”有人跑過來,拍了她的肩膀。
許青舟猛地一個激靈,抬起頭,才發現是沐熙遠,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你來干什么?”許青舟說完,看了看周圍。
“聽說某人被罰站了,難得一見,就過來看看,湊個熱鬧。順便,表達一下我的關切之情。”沐熙遠笑,落在許青舟眼里,很有些不懷好意。
“我擔待不起,你回去吧。”許青舟說著就要推他。
好巧不巧,他站的這個位置正對著窗口,也就是剛才她和沈崇歸四目相接的那塊風水寶地。
一來,不能被沈崇歸看見,免得產生誤會,毀了她的形象;二來,她決不能讓他玷污了這么神圣高潔又獨一無二的地方。
“別呀,我這可是一片好心,你別這么無情無義嘛。”
許青舟發毛,“沐熙遠,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是吧,我說了,要保持距離,你現在這樣不清不楚的,讓別人怎么想?”
“我不管別人怎么想,再說了,我也沒怎么樣吧,你至于一言不合就把我拒之門外嗎……”
許青舟懶得回應,抓起她的手就要走。
某人雷打不動,看著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賊眉鼠眼的笑起來,“究竟是誰不清不楚?”
……許青舟愣了愣,立馬放開,把他推到一邊,湊過去,壓低聲音,警告:“沐熙遠我告訴你,這里是公共場合,你別給我整那些亂七八糟的,現在還沒人,你趕緊給我走,剩下的咱們以后好商量。”
說著就要把他往外邊推。
“別嘛,我都知道,你不就是怕那個沈崇歸看見嘛。放心吧,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心上,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怎么樣的。”沐熙遠說出她的心思。
這么一來,許青舟更加火了。
某人卻不以為意,繼續道,“你別這樣,看見那個沈崇歸就畢恭畢敬笑臉相迎的,看見我就又罵又趕又瞪眼的,我有那么見不得人嗎,你這樣我多難過啊。”
“沐熙遠你到底走不走?”
某人搖頭,一臉義憤填膺。
“你到底想怎么樣?”
“想要我走,也不是不可以。”沐熙遠瞇起眼睛笑,“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走。”
他看著她,眼神干凈澄澈。如同一望無際的碧藍的湖水。
周圍的人群漸漸聚攏,似乎都在等著看熱鬧。
許青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對于這種人多嘴雜的場面,她從來都是很反感的。
還有……
她將目光挪過去。教室的角落里,沈崇歸的位置空空如也。
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
歡呼到一半,眸光不經意間瞥見一件白色T恤。
再往上看。是一張冰冷的,面無表情的臉。
沈崇歸。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門邊,那個離事發現場最近的地方,低著頭,看似漫不經心的翻著手里的一本書。
原來他也知道看戲要挑好地方。
許青舟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切,悲哀的說不出話來。
面前,沐熙遠站著,表情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他的眼神意外的填滿了溫柔,讓她有些不適應。
接著,更不適應的來了。
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格外分明。
“許青舟,你愿意接受我嗎?”
—
生活中總有很多不盡人意的瞬間。
淋浴時突然壞掉的熱水器,晾在窗臺上被雨淋濕的衣服,斷掉電源的燈泡。
還有我路過人群時,你擦肩而過的背影。
當這些事情來臨的時候,怎么辦呢。誰也不愿意發生,可是又那樣無能為力。
每一件事物,每個人,都朝著屬于自己的軌跡緩緩前行。
在這過程中,我和你也一樣,無法逃離。
—
人群陷入一陣寂靜。緊接著,便是那些暗中相互傳遞著的曖昧不明的眼光,以及窸窸窣窣的低語。
像是叢林里深入淺出的蟒蛇,等待著時機,撲上來狠狠地咬一口。
許青舟徹底傻了。
世界風云變幻,科技飛速發展,原諒她跟不上新時代的步伐。
她目光有些迷離,瞥見一旁站著的沈崇歸,臉上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不是吧,作為一個圍觀群眾,難道他不應該有點最基本的反應嗎?
哪怕是皺一皺眉頭,說句“荒唐”也好啊。
再怎么樣,也比現在這樣好。
這下她總算看清了,昨天那種事,的卻只有喝醉酒的人會干出來。而現實中的沈崇歸,愿意給她一個眼神,就已經是地動山搖百轉千回了。
又怎么期望他在乎什么。
難不成自己還想看見他吃醋的表情?
許青舟腦海里瘋狂的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確實很瘋狂,但也確實讓她想了那么幾秒鐘。
不過眼下,似乎并不應該想這些吧……
許青舟突然想起來,剛才還有人喜眉笑眼的跟自己說,說……說什么來著?
好像是……你愿意嗎?
愿意個屁。許青舟回想起來,立馬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又一次,在她最在乎的男孩面前,被人給攪黃了。而且還是黃得稀巴爛的那種。
還記得上一次,她跌跌撞撞,倒在沐熙遠懷里。迎面而來的是沈崇歸冰冷的目光。
像是經過風霜雪雨的洗滌。
如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該來的,她終究還是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