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白文斌雖然看著覺得孫儒臣老實謙恭,但這是挑選自己未來的女婿,必不能托大的事,因此也使了個小心眼,故意讓儒臣與昕茗單獨出游,卻派幾個仆人悄悄跟著,為了看儒臣與昕茗這二人實際相處如何,以及孫儒臣這個孩子究竟是否值得托付。
嚴管家也關心這事,并不拖延,單刀直入便說:“孫家少爺并非說嘴吹牛的人,著實有些騎術,身手矯捷,體魄也比常人健壯些兒。跟他們去的家人回報說他待小姐十分厚道,一路上且是大小姐將他調笑,他也不惱怒也沒見不耐煩,與大小姐說笑鬧了一路。”
“嗯……茗丫頭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么?”
“并無。”嚴管家怕白文斌不悅,發難于昕茗,便扯了個謊替她遮蓋過去。
“他二人去了哪里,玩的些什么?”
“去了荒山腳下,也沒玩什么只是坐在草地上說了會話。”嚴管家說了第二個謊。
“哦?這可不像那丫頭的作風啊?”白文斌稍稍有些疑惑,仔細一想也有可能是與異性同齡人出游有些怕羞,便沒細想,又問:“他們兩個聊得些什么,你們可聽見了?”
“并無。”第三個謊。
“嗯,也好。”白文斌自己轉念想了一會,喃喃自語道:“茗丫頭眼看著也已經及笄長大了,過多干涉她的事情反為不美。”
“老爺說的是,該教的事情您與夫人都已經教給小姐了,過多干涉她恐怕會令小姐覺得太受約束。”
“是這么個道理。‘女大外向’啊,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閨女,終有一日要交給他人,說來的確有些不舍。”
“老爺……”
“嗨,由她去吧。”白文斌自嘲道:“也怪,我白文斌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嚴管家微微笑道:“人上了年紀,大都有一些兒。”
“哈哈哈哈……”白文斌的笑聲直傳出中堂來,將西廂房中的白昕茗驚了一驚:“人已是走了,父親為何如此大笑?”
所幸昕茗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并沒多想,獨自一個在房中攤開一張紙素,提起筆來點了些涼水在紙上沾沾畫畫,也不知自己畫的什么,只隨心所欲地運筆,不住地想起此前與孫儒臣出游時一路上的嬉笑,嘴角便揚了起來,心中笑罵道:“這個小少爺,雖然自郡城中來,卻有幾分大人模樣,倒是也肯讓著我,也肯同我開個玩笑來戲耍。只是看他這樣子應當是很注重禮節的人,也不知他覺得我怎么樣,我今天也是有些不好,往好聽了說是活潑,往不好聽的說便是瘋,若再矜持些便好了。”
想到這里,白昕茗手上的筆頓了一頓,紙上頓時留下一個被水沾濕一半的圓點,昕茗注意到紙被洇濕,擔心父親看到自己浪費紙張又要說教,連忙將筆放在一旁,取那紙來晾在臺上,心說:“管他呢,本小姐天性如此就是這樣,他若是覺得能接受就好,不能接受便罷,如何礙得著我?”
雖然話如此說,白昕茗的心里卻不知為何總閃過二人說過的話,或是經歷的場景,漸漸地如走馬燈一般旋轉不停,昕茗索性往床上躺下,閉上雙眼靜靜思索起今天經歷的事來,口中喃喃道:“倒是我的不好,一路上忙著取笑于他,卻忘了讓他多說幾句,我也好知道這個小少爺的脾氣心性如何……”想著想著,正朦朧要睡去,卻聽見門外白文斌輕聲問:“茗丫頭,你做什么呢?”
白昕茗忙從床上坐起來,應道:“孩兒正在練字。”忙不迭地去打開了門,白文斌進來望了望,看見書桌上的濕紙,走過去拿起來看看笑道:“有拿清水練字的?”
昕茗偷偷吐了下舌頭,掩飾道:“一時興起要寫,顧不上研墨,就這樣了。”
“清水寫出來的字,你自己可看得出來?”白文斌笑著將那張紙舉到面前,對著窗外日光照了照:“寫的這是個什么字?”
昕茗著實沒注意寫了什么,被父親乍一說也被問懵了,含糊道:“隨意寫寫畫畫,也沒留心寫了些什么,胡亂涂抹而已。”
白文斌聞言哈哈大笑,過一會指著那張紙說道:“這不分明是個‘儒’字?”
白昕茗聞言一驚,連忙看時,那紙上筆畫雖然亂了些,卻清晰可見果真是個‘儒’字,雙頰頓時飛起一片霞云,自覺臉上一陣陣火燒一般的熱,低下頭來不知該說什么。白文斌見女兒如此,心下自然清楚明白,故意調笑她道:“怎么,這才見了兩面便相中這家人了?”
“沒……沒有。”昕茗急著遮掩反駁,嘴上都有些結巴了:“爹您也說了,才見過兩面怎么就能定的下這種事呢?”
“你怎沒聽說過‘一見鐘情’這個詞兒?”白文斌看女兒這樣心里覺得好玩,便變本加厲地逗她:“如此看來我家閨女說不定有個好福氣,一見鐘情的大都是能白頭偕老的一對。”
昕茗臉紅的更厲害了,如四五月乍熟的櫻桃一般,她連連擺手道:“孩兒還覺得這個小少爺有些悶呢,不怎么說話也不怎么活潑,杵在那兒和個塔似的紋絲不動,一點都不好玩。”
“哦?還有這一說?”白文斌愈發來了興致:“你倒是與我說說他都有什么是你覺得不好的,若是不入你眼,我便跟孫大哥知會一聲,往后不教你二人來往了。”
“這可不行!”
“怎么啦?你剛剛不是還說他不好玩么,既然如此還見他作甚?”
“就是因為他不好玩,所以才要再見。”白昕茗辯解道:“他今天招惹了我,還沒受罰,從此不來往豈不是便宜了他這一著!”
“他如何招惹你?”
“嗯……”昕茗被問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又不擅長編話扯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他騎馬拉那車轎拉得東倒西歪的,孩兒坐在里面可不舒服了!”
“是嗎?”白文斌被女兒逗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那你說說打算什么時候罰他,定個日子下來,我去你孫大爺那邊要人。”
白文斌這句話半分說笑半分作真,也是有些要打探女兒心意的意思,卻不想白昕茗倒是認了真,仔細想了一會說道:“今兒個是三月三日,就等三日后吧,三月初六有個山集,我要罰他帶我去看,父親可愿意?”
“哈哈哈哈……”白文斌大笑一會,當下滿口答應下來:“好,便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