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可別埋汰我了,我肚子里就這點稀墨水,偶爾泛酸一下而已。什么詩情畫意呢?只不過是一種生活的調味劑罷了,不妨想想,咱們來到北域各地,這遍地黃沙的地方,畢竟是緣分,要不然,為什么我們會出現在這里?!?p> 孔亮把酒葫蘆拋還給紀信,接著說:”所以,來都來了,便不要為了這緣分之地,而心生不悅嘛?!?p> “兄弟說的對啊,走吧,咱們歇的差不多了。”紀信輕揚馬鞭,策馬催動。
兩人繼續向西走著,走著,結著伴,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倒也不甚寂寞。
約莫又行了三五四里的樣子,眼看著夕陽西下,日近黃昏,紀信與孔亮眼前的沙漠呈現一派金色,無數道沙石涌起的皺褶如凝固的浪濤,一直延伸到遠方金色的地平線。
平鋪的黃沙,被夕陽欲吞未噬,整個大地都是金黃金黃的。
這景色,比秋天的田野還要美麗,若不是親眼所見,如何領略這等風光啊。
可是,在這絕倫的美麗的背后,是天要擦黑了,夜幕即將拉下來。
這也意味著他們二人,就要在這被譽為鬼漠的黃沙地留宿了。
紀信與孔亮不同,雖然他是豬腳,但是他可沒有孔亮的既來之則安之。
對于此時的紀信來說,此時的美麗有什么用啊,美麗又不能拿來吃,美麗也不能拿來喝,美麗也不能拿來御寒。
是啊,一切的美都是從實際出發的,再美的風景,如果面對赤裸裸的現實,那不過是無用的裝飾品,再美不勝收,也換不來身體最直觀的感受。
于是,美學當然被棄紀信拋棄。
紀信這個時候,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興趣觀賞美麗的風景的,因為這個時候,他必須現實,現實的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個晚上扛過去。
天一開始暗淡,紀信與孔亮就感受到一股子涼意。
當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閃爍,月牙兒船彎彎蕩來的時候,蒼穹已然被襯托成藍寶石一樣的顏色。而如此凄美的蒼穹下的兩人,已經哆哆嗦嗦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了。
孔亮仰面看蒼穹,若有所思地撥弄著核桃串珠,竟然為之流下一顆晶瑩的淚珠。他嘴角輕啟,吟來一闕菩薩蠻:
“甘霖潤澤漆墨夜,暗影涌動蒼穹絕。凄美遮不住,萬里漸寶藍。閉目聞笛賦,銀河弄歸船。臨晚多悄愴,淚含如玉顏。”
吟完,他雙膝跪倒在地,依舊仰面蒼穹,高舉著雙手。
他在感謝自然,感謝緣分讓他與這凄美夜景相遇。
他流下的那顆淚珠,還掛在臉龐。
紀信看著這位被他稱之為文人的兄弟,他只知道孔亮在以極其虔誠的心來感激著什么。
他當然不知道,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東西可以讓這個文人感動到跪下來。
對他來說,比較實在的,還是手中這塊硬的已經撕咬不動的風干牛肉。
“孔亮。這可是最后一塊牛肉干,你再不來吃,我可就把你的那份兒給吃掉了?!奔o信大聲提醒孔亮。
“嗯,牛肉干,你這個畜生啊,給我留著??!”孔亮在一個瞬間返回現實。
哦不對,是返回另一個孔亮,不是文人的孔亮。
二人分食了最后一塊風干牛肉,縮綣在一團,由于實在是太倦了,刀子般的晚風也阻擋不住瞌睡蟲的侵襲。
夜欲深深,冷風更勁吹,割著紀信的臉龐。
迷迷糊糊的,紀信的耳朵里一直呼嘯的風聲,夾雜起了馬蹄聲與嘈雜的呼喊聲。
“你們幾個,去前面看看。”
“遵命??!”
紀信耳朵輕動,悄悄摸到了靴子里藏的匕首,眼睛也睜開了一條縫。
只看到四五個騎兵跟著他們的隊長,向他們走來。
雖然離的遠,但是看他們盔甲的顏色裝束,那金鱗甲,可不正是大月氏汗國的騎兵。
“隊長,等等我們~”幾個士兵馭馬趕上最前面的士兵。
“你們快點,這里已經是鬼漠的西南面了,再往前十幾里路就是鬼漠的那一片黑戈壁,我們就要到了。所以,肯定會有敵人的眼線,越往前走越危險的,咱們快快的打探一番,回去向東方無南大將軍復命。”小隊長罵罵咧咧地回復麾下士兵。
紀信聽著他們的談話,就知道這是大月氏汗國的部隊派出偵察的士兵了。
“東方無南,那不是北域四大名將之首嗎?”紀信心道。
連東方無南都出動了,是要對付誰呢?南姜?北姜?難道大月氏汗國也要攪和這趟渾水嗎?
紀信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費腦細胞想這些事情。
他現在只想快些趕到大月氏汗國,找到陳師叔,最好是能與兄弟們還有烏日娜匯合。
就是眼下,他也希望那些人不要找他們二人的麻煩。
可是,這只是他的希望······
三五柄長槊架在了紀信的脖頸上。
“他們沒準就是北姜呼延篤派出的奸細,快抓起來?!毙£犻L命令。
紀信準備拔出匕首,與幾人拼命,卻看到前方塵土大動,當下松開匕首,束手就擒。
騎兵已經下了馬,在點燃了小篝火之后,搭建蒙古包了。
一個已經搭建起來的蒙古包中,紀信與孔亮被扔進里面。
他們抬頭,看到一個須發皆白,滿身煞氣,不怒自威的老人。
“漢人嗎?你們是什么人?”東方無南問道。
紀信想掙脫了繩索,擒賊先擒王,再做打算不遲,卻被孔亮攔下。
“稟報老爺,我們是商販?!笨琢劣煤Z回答他。
“你們為什么在這里?你們又與姜汗國北面的軍隊有什么聯系?”東方無南接著問。
“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在大月氏汗國進到一批陶罐去姜汗國北面賣,但是返回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他們的軍隊,他們不但搶劫了我們的貨物與錢財,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笨琢梁馈?p> “你是說,你們遇到了軍隊的搶掠?”東方無南站了起來。
他抬抬手,示意身旁的親兵為紀信兩人解開繩索。
“是的,老爺,我們的生意在大月氏汗國一直都很順利,這次第一次進入姜汗國的北面,誰知道就遇到了這等情況,如果老爺可憐我們,一定要為我們出這口惡氣啊?!笨琢凉室獾穆冻鋈謶K狀,甚至還擠出三五粒水汪汪的大米飯。
“好,我一定會為你們出氣的,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姜汗國的北面軍隊也有二十萬士兵,你們可知道搶劫你們的是那一支部隊嗎?”東方無南問道。
“是誰搶的我們,倒是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好像聽他們喚做一個將領模樣的,叫什么副統領呼延篤的,就是他們啊?!笨琢劣帜艘话研了釡I。
這把辛酸淚是足以拿奧斯卡小金人那種,如果不是紀信知道他在演戲,說不定也會與東方無南一樣,為之動容。
“可憐,可憐的漢人吶,你們在這里真的是受苦了,老夫一定為你們出氣的。你們告訴我,那呼延篤究竟向什么方向去了?”東方無南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他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