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不是個大地方,城北跟城南聽著像兩塊隔得千里遠的地界,其實從城南開車穿越大半個城市到城北也只消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成悅家在市區,是片地塊兒挺不錯宅區,但成母嫌接送太麻煩索性讓成悅住在校里,周末才接回去休息幾天。
從老禿辦公室出來已經過了放學的點,夏天白日長,天邊還掛著點慘淡的斜陽,像只巨大的蛋黃打碎了涂抹在天角。
這天是周五,按理說成母應該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可成悅背著書包在門口轉了一大圈也沒見著熟悉的那輛車。
她扯著書包帶子悶頭想了會兒,隨后捏著一塊錢硬幣到小賣部門口打電話。
號碼很熟,撥出后也很快被接通。
“喂—”
女人焦慮的聲色從里頭傳出來,“喂?是悅悅嘛?”
成悅說:“是我,你在哪兒呢?”
女人仿佛才想起這么一樁事,訝然一聲后才充滿歉意地道歉,“對不起呀悅悅,今天忘了要去接你。你知道嗎學校老師剛給我來電話說弟弟下午沒去上課,我跟你爸爸現在正忙著找呢,真的要急死了都……”
那頭聽語氣還真的很急促,急到忘記跟成悅說的話里究竟有哪些不合適。
半晌,成悅瞅了眼電話機上所剩無幾的時間,簡短道:“那我打車回去吧。”
女人愣了一下,才說:“悅悅真乖,路上小心,晚上回家媽媽拿錢給你。”
“我掛了。”
小賣部老板是個年頭有些久遠的老頭子,跟他這家搖搖欲墜的小賣部一樣,幾乎在建校伊始就在這兒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畢業生。
這會兒,他透過模糊的老花鏡片看著面前這個乖巧漂亮的女學生接電話,人倚在柜臺,手指繞著電話線,一圈又一圈地亂卷,好像是有點緊張。
可等電話接通沒說幾句,女學生眼里沒幾抹光亮卻猛地消失殆盡,變成冷漠又乖戾的厭煩,人也恢復緊繃的樣子,端端正正直起身。
語氣還是一開始講話的語氣,但繞著電話線的動作顯然停滯,索性最后松開,干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上。
老板擦著手里的杯子,問了句,“家里人沒來接?”
成悅這才注意到有人盯著自己看,她把錢擱在柜臺上離開。
老板在她走了幾步遠后才聽到女孩風輕云淡一句,“接什么接,我是孤兒。”
越到黃昏越悶熱,壓著地面讓人呼吸困難,煩躁感像只大手,撩得人渾身不自在。
成悅打了車回家,到家樓下發現門口停著輛嶄新的黑色寶馬,顯然,男人回來了。
她心里嗤了下才背著書包過去。
不過跑了個不學好的,怎么搞得如臨大敵人人自危一樣。
進了屋子,沙發上垂頭坐著的男人抬頭朝她看來,成悅跟他目光對上,想了想還是叫了聲,“陳叔叔回來了呀。”
陳建峰點了下頭,臉上倦色很重,卻還是耐心問她,“晚飯吃了嗎,要不要讓媽媽給你煮點東西?”
成悅從學校回來的路上確實很餓,但這種餓在進入這間屋子的一剎那就被厭煩感填滿,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