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晝受了傷，絲毫也不瞞著花田。當然，傷勢的由來自是不能明說。
只推脫說是修煉時出了岔子，花田相信了，也是因此更放心了些。
在她想來，玄晝本就是不如她的，如今受了傷，更是不敵她。
也不知玄晝是演上癮了，還是真的受傷嚴重，時不時就吐個血，一天能吐個七八回。
柔弱的美人兒更惹人憐惜，床榻之上，花田的防備松了又松。
玄晝這人，對自己狠，對狩獵的目標更狠。
花田一掌推開玄晝，這已經竭盡了她的全力，她甚至沒有力氣給自己裹上一層。
玄晝本就受了傷，又受了花田一掌，口中鮮血不斷溢出來，如同夕陽西下時卷起的紅霞，帶著幾分蒼涼。
床榻的帷帳掉落了下來，覆蓋在花田的身上。
“玄晝，我待你不薄。”
花田顯然沒有明白他的舉動，不明白他為什么對自己下手。
難道他想做這個魔尊？
玄晝歪了歪頭，如墨的長發耷拉在胸前。
“還行吧。”
花田見他沒有其他的動作，便軟和了語氣：“倘若你想做這個魔尊，我也可以同你一起……”
“你不配，我也不配。”他的眼神有些虛無，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花田臉色一變。
她早就知道，玄晝是那個女人的跟班，從前鞍前馬后，忠心得很！
她還以為如今她給了他不一樣的地位，他就會感念她……
“你是為了葉蓁！”
“是啊。”
那為什么之前沒有動手？
這句話剛到舌尖又被咽下，為什么之前沒有動手？
她忽地臉色一變，一張女子的俏臉浮現在她的眼前。
他一定是認出葉蓁的女兒了。
原來……如此。
玄晝不再給她思考的時間，一抬手，摧毀了她的身體，連同她的魂魄。
“你也……”你也沒幾天可活了。
花田的話沒有說完，但玄晝知道她要說的是什么。
仙界有禁術，魔界也有，只不過更偏激了些罷了。
禁術有禁術的好處，若不是這禁術，花田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尸骨無存，魂飛魄散。
于他而言，死有什么可畏的，他早就該死了。
他收拾了一番，去見念善和池安。
如今只等著其余的魔將回來了。
人間四散的魔與魔氣眾多，神仙二界眾人已是分身乏術，凡人總是弱了些，能稍稍抵抗的人少之又少。
阿虎和流珠在凡間倒是過得還算不錯。
他們身份特殊，很少出門，外界的紛擾一時打擾不到他們。
流珠很會做飯，只是當了魔許多年，回憶也久遠了不少，一舉一動也頗為生疏。然而這些日子，她倒是練熟了。
“真好吃！”
阿虎摸了摸撐著的肚子。
“主人比我還讒，等他們回來了，你也做給他們嘗嘗。”
“嗯。”流珠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的話很少，但阿虎卻是上躥下跳的性子。
她會縫衣服，會做飯，會用手修剪花草……
阿虎覺得有些稀奇。
他曾問：“魔都會做這些嗎？”
流珠道：“不是魔，是人，我在學著做一個凡人。”
“我像不像凡人？”阿虎問。
“像，你也像的。”
像一個充滿活力的人間少年。
這樣的日子很安逸，安逸得像泡在溫水里。
以至于天尊和修蕪神君帶著天虞弟子闖進來的時候，他們二人，一個趴在灶臺眼巴巴地望著蓋實了的鍋，一個在旁邊桌子上團著糕點。
“什么時候……”什么時候能好啊？他等得口水都快出來了。
只是話沒說完，他就頓住了。
這座宅院里闖進來了不速之客。
阿虎一個虎撲，化為虎形，擋在流珠身前，又變成少年的模樣。
“念善在哪里？”
“我們不知道。”
修蕪神君袖中出現一只引靈蟲，與之前的那一只不一樣，顯然耗費的靈力更多。
他們是跟著引靈蟲來的，說明念善確實在這里出現過，但是引靈蟲指路到此為止，這意味著，念善在這里。
阿虎冷笑，他自然認識這東西。
“再問你一遍，她在哪里？”
“我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阿虎性子沖，流珠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擺。
天尊暄和微微側目，察覺到一縷極淺的魔息，若有若無。
“大膽魔族！既然敢來人間，為何躲藏？”
流珠身子一僵。
她知道天界的人都痛恨魔族，可是她已經在學著做人了，她不再是魔族了。
暄和沒等她的解釋，凡是魔族，他都要除之而后快。
阿虎化作猛虎，將流珠背在背上。
“坐穩了，我們走！”
暄和之前便受了傷，如今還沒有恢復，但對于阿虎來說，仍是難以撼動的大樹。
不知道暄和使了什么術法，整座府邸化作齏粉，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阿虎似有所感，回過頭來，卻被一道流光打倒在地。
“主人的院子……”
“阿虎，你怎么樣了？”流珠從地上爬了起來。
暄和掃了一眼無動于衷的修蕪神君，“凡遇魔，必殺之。你從前就懂的道理，怎么如今反而猶豫了。”
“是，師父。”
流光襲來，光芒比之前更甚，如同烈陽，砸向流珠。
胸前已經灼燒至空，留下黑黑的一圈印記，阿虎低頭看了一眼，有些駭人。
他沒能擋下。
流珠已經消散如煙。
小院沒了，流珠沒了，還有那鍋糕點，他還沒有等到它們出鍋呢！流珠新學的，捏成一個個可愛的兔子形，他看見流珠還撒了桂花在上面……
他也快要沒了。
“山中猛虎，食人為生，死不足惜。”暄和道。
該死嗎？
阿虎不太明白，當初他吃人，現在不吃了啊，而且那時的他，是虎，他吃人，如同人食牲畜，為什么人無錯，他便是錯呢？
哦，他想起來了，人生來便是有靈識的，他沒有。
再怎么像，他也不是凡人。
她也不算凡人，她也不算……
暄和沒能找到念善，但也沒白來，只是此間事了，還是得繼續搜尋念善。
念善念善，一朝為魔，何來善念？
如今想來，不如在她初化形時便……也不至于如今耗費心力去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