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日志：
通靈……輪回……另一個地外生命體……
問題有點多，思緒有點亂，情緒不太穩……
具體的下一篇日志再說。
我需要一個長遠點的規劃。
——林杰宇
武英辛漸漸蘇醒了，但卻連頭都很難抬起來。每逢晨曦時分，都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又臭又長又奇怪的夢，不僅記不住究竟夢到了什么，還渾身酸疼，仿佛沒起到一點休息的作用。他使勁兒操控著臂膀上的每一塊肌肉，向下翻手抵肘，如同笨重的起重機一般，晃晃悠悠，花了好長時間才將將撐起自己的身子。順直坐在床頭，又是頭暈目眩，眼皮似灌了鉛，雙目長久都沒有視覺……
這種病入膏肓的感覺，簡直糟透了，武英辛甚至想一頭栽在床上好好補上一覺。若不是拐角的小廚房傳來了沏茶倒水的聲音……
“你醒得還夠早的啊。”
……不對，一直以來都是獨自居住的房子里，竟傳來了他人說話的聲音。
武英辛目前根本站不起身，能做到的也僅僅是睜開雙眼，警惕地環顧四周，找尋著有沒有什么伸手就能夠到的東西。直到廚房中走出來一個端著茶杯，衣著平常，一頭棕色側分直發，黃皮膚黑眼睛的亞洲面孔，武英辛這才放松些警惕。他對這人有點印象，似乎昨天才剛剛見過。
“哎……你不是山上的那個……等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這兒來的？”
林杰宇將一杯熱茶塞進了武英辛的雙手，面色不起一絲波瀾：“一個響指的事兒，算什么？再說了，昨天就是我把你送回來的。”
武英辛盯著茶杯，眨眨眼，努力反應著什么：“哦，對！我好像是記得……你當時一個響指……然后……”
看著武英辛臉色白虛磕磕巴巴的樣子，林杰宇直接打斷了他：“少說點話，先恢復恢復精神吧。我也不指望你能立刻想起來什么，重要的事，咱們之后再說。”一邊說著，林杰宇一邊走到書桌旁，將昨晚被武英辛第二人格撕扯過的旅行日記，收進了旅行背包，以免武英辛看見，又出什么岔子。
武英辛喝了幾口茶，漸漸恢復些氣色，但發直的雙眼仍舊在思考林杰宇的事情：“你應該……不止是通靈人吧。能用一個響指就將場景切換，據我所知，還沒有人類做得到這一點。你該不會……是外星人吧？”武英辛的表情不改任何顏色，似乎說出這種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的話語，是他的專長一樣。可面對著林杰宇，這話卻該死的準確。
但林杰宇回答地卻很不經心：“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吧……”他看著面前這略顯呆板話語直接的武英辛，又想著昨夜的瘋狂狩獵以及輪回一事，反差略大，接受不能，五味雜陳的內心，可謂是難以用語言來描述。
武英辛把茶杯撩在了一邊，側目瞥視著林杰宇，問道：“我記得昨天，你說過……能幫我找到小晶，是吧？”
“你準備現在就談這個問題嗎？”
武英辛一頓，眼神中泛起了疑色：“……你……還是昨天那個人吧？感覺，你變得嚴肅了好多呢。”
林杰宇靠著桌子盤手搖了搖頭，心想鬼要是看見他昨晚狩獵的場景，今后估計都不敢再去嚇人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臉上自然就褪去了那無所不能的玩世不恭。
林杰宇從衣兜中掏出來一塊懷表——一塊表面看似復古，卻又帶有一圈發光凹槽的奇怪懷表，遞送到了武英辛的手中。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要聽好記好。”林杰宇的腔調好比冰冷的機器，可謂是前所未見，“這塊懷表，是我們席利瓦與時間刺客簽訂契約所用的，你拿著，簽下它！按動最上面的按鈕，懷表便開始走動，當藍光填滿整個外環時，你也就名正言順地成了時間的刺客。而這，將賦予你無與倫比的能力。”
“時間刺客……聽起來有點危險啊。是什么樣無與倫比的能力？能找到小晶嗎？”
“這個名字具有復雜的含義，我不準備向你解釋。總之，一旦簽訂了契約，懷表將會從今天起，收集一切你在旅途路上所花費的時間，以及其他可節省的時間，存儲起來，用于延長你的生命。受此影響，你將會感覺到，在地球的每一天，都過得無比之快，甚至在觀感上，可能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一天。但同樣，你也會在觀感上，感覺自己以極快的速度游覽世界。畢竟路途上的時間都省去了，你將一步到位，一鏡到底，仿佛剛踏出房門，就到了下一站要去的山峰。”
“嚯！這么神奇嗎？”武英辛聽完林杰宇的描述，開始仔細地端詳起這塊神奇的懷表，“但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呢？”
“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
“爭取更多的時間？”
“以人類平均不到百年的壽命，是無法支持你走遍全世界的旅行的。畢竟你找小晶，不僅僅是到那些名勝古跡去找，而是世界的每個角落。可一旦你簽訂契約，成了時間的刺客，你將像獲得永生一般，長久都不會衰老。如此便可統籌合理利用你的一切時間，去尋找小晶，真正踏遍世界的每個角落。”
“等一下！”武英辛聽完感覺不太對勁，“這不就意味著，世界的時間于我而言，將會過得非常快。那待我真正游遍世界的那一天，還不得百年之后了？”
林杰宇點頭道：“你理解地不錯。”
武英辛可不淡定了，攥著懷表站起了身：“可這……這有什么意義呢？你不是要幫我找小晶嗎？到頭來簽個契約，不還是我自己在找小晶嗎？你的響指那么厲害，為什么不更直接地幫我？”
“延長你的壽命就不算幫你了是嗎？那你就憑人類的肉身去找吧，總有你走不動的那一天！”林杰宇突然怒目破口，喊了出來。
武英辛見狀驚詫地打了個冷戰，正琢磨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滿口的文字在嘴里咕噥著就吐出來倆：“可是……”
結果這卻迎來了林杰宇更大的回擊：“你哪來的那么多問題？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境遇？！我可是在拯救你啊！既然你想找到小晶，就照著我說的去做！我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幫你，只是考慮到你現在的境遇，我只有這一個辦法能幫你！”
武英辛被嚇得低下了頭，雙腳來回摩擦著鞋尖，不言不語。
林杰宇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做了個深呼吸，控制住了情緒：“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嚷出來的。主要是因為……”
“沒關系的……我能理解。”不知怎的，武英辛突然沖林杰宇露出了孩子一般燦爛的笑容，“畢竟這么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主動找來要幫我的人。其實無論是怎樣的方法，我都可以接受的。我只是不理解……加不信任……”
“哈……”
“為什么，你想要幫我找小晶呢？為什么，你要了解我這么個素未謀面的怪人，還費勁心思要幫我呢？說真的，我有點不相信你，像你這樣的人往往都有特殊的圖謀。還因為這塊懷表、你的能力，都太超乎我的常識了。同樣的，我也不理解你，幫助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呢？你干嘛要對我這個奇怪的通靈人這么上心呢？”
林杰宇呆住了，他沒想過該如何回答。總不能直接把自己將武英辛看作實驗樣本，這種常人無法接受的理由告訴他。
見林杰宇沒說話，武英辛便繼續道：“其實說真的，昨天你找到我，和我聊了聊小晶的事情，我就已經很開心了。畢竟自打小晶離開以后，已經很久沒有人能坐下來像樣地陪我說說話了……所以，我應該相信你吧。無論你所謂的境遇是怎樣危險的境遇，我該去相信你……畢竟，是你給了我完整游遍世界的可能啊。總有一天，一定會的。我一定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找到小晶，達成我們兒時的約定的！”
武英辛的笑容，超越了他滄桑的面孔，燦爛如驕陽，又寧靜似云天，幾乎讓林杰宇難以去相信，他現在，是個陷入輪回，又雙重人格的病人。
……
……
……
“所以說，你最后向他解釋，為什么你會幫他了嗎？”霍莫端著一杯熱咖啡，邊吹邊問道。
他正和林杰宇，坐在一家公路旁的小咖啡館，細聊著武英辛的事宜。
林杰宇無奈地用小勺攪拌著剛加進咖啡的糖：“沒有，我沒跟他說，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跟差了好幾層科技階梯的人——你們地球人交流，有時候，還是挺難的。”
“那你確定武英辛的問題能夠解決嗎？若是照你說的，武英辛的第二人格已被惡靈附身，應該把他送到教堂來驅魔啊。”
“治標不治本，他可是雙重人格。到了晚上還會去狩獵邪靈的，總不能日后天天給他驅魔吧？”
“那就先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治去啊！”
“可沒這么簡單。”林杰宇苦惱著，“大量惡靈附身，光是驅魔，沒準就得驅上好幾個月；送進精神病院治療，又得花好長時間，他那么著急找小晶，你覺得他愿意嗎？”
霍莫握著咖啡杯貼臉，也開始躊躇了起來：“是啊，還真是不好辦……那你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我已經跟他交代清楚了。之前我親眼見過，他那相對正常的第一人格，會幫助、安撫一些迷茫的魂靈。因此我要求他，簽訂契約成為時間刺客以后，多多在白天幫助這些無害的魂靈，并收集他們的靈力，好用來中和那些棲息在他第二人格身上的惡靈們。”
“嗯……如果順利的話，這個方法似乎可行。哎，話說回來了，為什么要讓武英辛成為時間的刺客啊？又為啥要管這種……呃，這算是職業嗎？為啥叫時間的刺客啊？”霍莫舉著勺子，疑惑著。
林杰宇拉下眼皮，頭發有那么幾撮翹起：“唉……這個，我該怎么跟你解釋呢？就這么說吧，時間這種東西，是第三維度宇宙的一種特殊存在，可以直流，可以加速，但卻沒辦法讓時間倒流。”
“那……你們不是有時間機器，可以回到過去嗎？”霍莫這就聽迷糊了。
“所謂的時間機器，也不過是通過技術手段，回到直流時間線上，相對之前的某個點位罷了。并且由于時間不可倒流，真正改變歷史的行為，是不可能存在的。你干涉了過去的某個關鍵選擇點，也不過是開創新的未來，多出一條分叉的時間線罷了。”林杰宇喝了口咖啡，并不打算停頓，“我知道你聽不懂，也不想過多去解釋，時間線平行宇宙這個概念，以后有機會我再向你科普吧。總之，時間的刺客，正是利用時間不可倒流這一點，去開創不一樣的未來，重啟一條更適合生存與發展的時間線。其過程中難免會抹殺一些對新未來的不穩定因素，因此，所謂的時間刺客，就是利用時間去殺人的刺客。我只能這么向你解釋了。”
“你雖這么講……但我咋沒明白武英辛究竟殺誰了呢？”
林杰宇敲勺子直皺眉頭：“利用時間的方式有很多，而且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何況武英辛并不是要開創未來，而是要幫助自己走出無盡的輪回，所以只是存儲時間，打亂輪回的規律罷了……嘖，這沒法跟你解釋明白，太難了也。你就當武英辛成為時間刺客，是要在無限循環的莫比烏斯環中，找到突破口，殺出一條回歸到正常時間線上的道路吧。反正都是殺……”
“嗯……”霍莫用勺子不斷攪拌著咖啡，牛奶的褐白在深棕的咖啡中形成一個旋轉著的小漩渦，就如同霍莫迷糊的狀態，“行吧！我沒聽明白，我對時間的概念是一竅不通。不過話說回來，你把武英辛作為樣本研究，要這么麻煩嗎？還要穿越時空？我這么聽著都覺得，你還是直接把他的思維讀取干凈來得更快些。”
“我之前說過，想把武英辛作為樣本去觀察、培育，看看他在將來還能不能得出更有價值的成果。讀取思維——就席利瓦的科技來說——相當于把大腦抽干凈，去做分析。真這么干，武英辛是會死的！那我還怎么去培養、觀察了？更何況，武英辛要是沒陷入輪回，我根本就犯不著整穿越時空這么一套。”林杰宇伸手捏了捏自己緊皺的眉頭，顯出稍許疲憊的樣子，“唉……說到這個，我今天這脾氣是真沒控制住啊。”
“嗯？怎么個情況？”霍莫放下了咖啡杯，豎耳細聽。
林杰宇把頭偏向了窗外，擠眼撇嘴苦澀的面容，不知算不算愧疚：“我對武英辛發火了……因為他問的問題有點多。畢竟我跟你解釋起來都這么難，何況是他呢……其實吧，后來我想想，我這更像是遷怒于他。要理解，事態緊急嘛。武英辛之所以陷入輪回，一定有像我這樣的地外生命體，同樣在觀測他，并出于某種目的，玩弄著他的命運……這個生命體是什么呢？他有多強？目的又是什么？我又能不能對付得來？既然讓武英辛成了時間的刺客，必然會打亂他設下的輪回節奏。也就是說，之后我不僅要處理武英辛的問題，還得考慮引出的地外生命體，該如何對付……一想到這個，我就心煩呀！”林杰宇愁苦的面色，跟喝的咖啡沒加糖一樣，可以說是極其罕見。
霍莫便因此輕笑了一聲，引得林杰宇直納悶兒。
“你笑啥呢？”
“沒有沒有，只是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覺得……”霍莫用手托著臉龐，遮擋了一部分笑容，“覺得你越來越像人了。”
“越來越像人了？”林杰宇大小眼瞪著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莫便翹腿后仰解釋道：“縱然你是個擬態人，來到地球擬成人形后，具有一定的地球價值觀與相應的人格數據。但，說真的，剛認識你那會兒，你可一點都不像。你那時可真是不把地球上的任何事物放在眼里，這要不是受你的職業約束，你一個人來侵略地球，肯定都不成問題！”霍莫俯身戳在了桌子上，話鋒一轉，“但隨著你在地球上的生活與研究，你的感情開始變得越發多樣。對可憐之人的憐憫，多可憎之人的憤怒，研究獲取進展的快樂，不知所措時的悲傷……臟外賣事件，你氣沖沖地教訓一頓那個外賣老板，我至今記憶猶新！看吧，現在呢，你為了幫助武英辛走出輪回，對付另一個地外生命體，又在操心，在發愁。這么多樣的感情，我不認為一個在宇宙中旅行了幾百萬年且見多識廣的宇宙人，會具有。所以啊，長時間在地球的生活，使你變得更像一個地球人了！”
林杰宇聽后，并未馬上回應霍莫。而是將頭偏向一方，凝望著那充滿雨漬的窗——塵土的淡黃，模糊著視線，透其而望，窗外的多云之空，也不再顯得那么明朗。汽車奔馳的噪音、店內外放的爵士樂、風吹拂而過的躁動、人們交相談悅的噪音……似也模糊，漸辨不清。破舊的招牌于窗外，豎在一根粗壯生銹的鐵桿之上，霓虹燈的電線，雜章交錯。一切的混亂，融匯在一起，令林杰宇感覺前所未有的壓抑，并帶有淡淡的迷茫——霍莫算是提醒了他，對于一個地外生命而言，漸漸擁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究竟是個好兆頭，還是該抵觸的壞事呢？
林杰宇終還是站起了身，面朝向了咖啡廳出口的方向：“霍莫，之后我可能得走一趟遠途旅行。我……要去地球的未來看看。”
……
……
……
所以，大家是否還記得，那個叫尤文夏的青年呢？那個在2099年，留在賽博空間的第一人，并為后人留下了通往“天國”途徑的青年黑客呢？
因為林杰宇的下一站，就是地球的未來——那個處在世紀之交，承載著萬千大事件的——2099。
下章預告：
“那那那，90多歲的老人，還到處在現實世界旅游的，這個好像還挺稀奇的！”
……噠噠噠噠噠……
“你要找的小晶，就在這臺機器里面。”
……噠噠噠噠噠……
“請問，你是……誰？”
……噠……噠……噠……咚
下一章：擬真引擎-2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