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送去傾府倒沒什么，一送到衛府便如催命的黑白無常一般，使得衛氏母女心灰意冷。好好的佳節夜宴，本應該笑語喧天華燈高上，衛府卻和其他官宦府邸比起來顯得冷冷清清。

　　“她若是病了就好好歇著，讓珊珊和綰綰來。”

　　“回老爺，兩位小姐在夫人榻前侍病，來不了。”

　　衛明遲這下徹底被激怒了，他沒想到張述卿會在過節時演這么一出戲給自己不痛快，把自己一人丟在殊彤館里沒臉。

　　“不如把偏院里的兩位姨娘叫來？”

　　那下人看自家主子一個人在館里也不是回事，便出主意將姨娘喚來陪著，倒也是熱熱鬧鬧的。

　　“去把張述卿給我抬來，讓珊珊和綰綰來宴上侍病。要是快病死了就讓她們倆來宴上哭喪。”

　　聽到衛明遲這一聲怒吼，下人們都戰戰兢兢，剛才去請過夫人的那個下人趕緊跑出去又叫了幾個干粗活的老婆子去了后院。

　　而在傾國公府，剛剛開宴，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

　　“世兄多狠的心啊，見死不救。”

　　“皇恩浩蕩，怎么能說是送死？”

　　“圣上重視孝道，能成全老太傅自然也能成全衛娘子，你還裝傻。”

　　傾微也不知道為什么，剛坐沒多久便突然提起衛府家事，故意想嗆佩縉泱一頓，但卻一時得意看輕了佩縉泱的道行。

　　“碧葦自是忠孝，幫陛下成全了老太傅自然也能幫陛下成全衛娘子。”

　　那成全老太傅的惡事自然是傾微想到做到的，圣上雖下旨讓青灰廠處理衛太傅后事，卻沒說要挫骨揚灰。

　　“微微啊，怎么沒看到端娘。”

　　傾夫人怕傾微不肯吃虧，在桌上和佩縉泱掐起來，正好沒看到端娘，便問了一句，想岔開話題。

　　“在后院安排節禮，我就讓她不用來了。”

　　“那辛苦這孩子了，一會子你讓丫鬟拿些酒菜送到后院給她，隨便讓她嘗嘗我親手烤的餅子。”

　　說罷傾夫人朝著后邊伺候的丫鬟們揚了揚手，示意她們把月餅端上桌來。這些點心原本是放到飯后賞月吃的，可這時傾夫人第一次做點心，便有些迫不及待。

　　“甜點怎么能在餐上用，當真和孩子似的，等不得。”

　　傾渙說得是責怪的話，語氣卻格外溫和，尤其是在被傾夫人瞪了一眼之后。

　　“吃一些倒是不礙事的，況且還是伯母親自下廚。”

　　佩縉泱邊說邊取了一塊，掰開來咬了一口。這月餅形狀是按模子壓的都沒出錯，但顏色倒是和紅糖棗糕一樣黑乎乎的，味道也又腥又甜。

　　“顏色雖然深了一些，但味道…”

　　“是不一般的難吃。”

　　佩縉泱原想勉勵傾夫人，沒想到被傾微搶著說了后半句，一時尷尬得緊。但反觀傾夫人倒也沒發怒臉紅，像是打死也不認錯的孩子。

　　“顏色深是因為蛋液刷在餅子上面烤得久了，甜是糖加多了，腥是因為豆沙豬油沒炒好，奇怪的味道是咸蛋黃上面蘸了白酒沒散干凈。但你們放心吃就是了，不會有毒的。”

　　傾夫人把失敗的理由分析得頭頭是道，像是經驗豐富的師傅在教育弟子。但最后卻用命令的語氣讓他們幾個把桌上的月餅都吃了。

　　此時端娘也帶著節禮出府，乘馬車向年府出發。

　　宮里面，陳士閣特意來得早些接年玉鬢的班。

　　年玉鬢在下邊謝了陳士閣的好意，準備去叩謝完陛下就回府去。宮里的中秋夜宴還未開始，陛下勤謹，依舊在書房里批示公文，看著年玉鬢進來，便知道時間也不早了。

　　“士閣來得倒是早，你這徒弟倒也貼心。”

　　“陛下贖罪，士閣知道今日是中秋，宮里少不得掛些燈燭之類，便想提前來叮囑內侍們在當差是要多加留意。”

　　“走時把朕給你準備的飯食帶上，注意身體。”

　　圣上心里知道陳士閣是為了討好玄臣和自己，便擅自提前到了，但看著玄臣如此愛護這個徒弟倒也不想說破。抬手讓兩個宮女提著食盒將年玉鬢送出去，自己也去太后那里了。

　　年玉鬢看有宮女跟著，也不像平日里那樣在宮里慢慢轉悠出去，到了宮門后便直接乘馬車往府里走，上車前還不忘謝過那兩個宮女。

　　馬車自然很快，年玉鬢還沒來想多少事，便已經到了年府的牌匾底下。看著四周府邸皆是燈火燁燁，唯有自己家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幾盞。

　　“傾國公府的人來送禮，奴才便讓那位姑姑在客廳里面歇著，爺去看看嗎？”

　　年玉鬢的車簾剛被打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便湊了上去，一邊扶他下車，一邊向他請示。

　　“我直接去見見吧。”

　　說著就加快了步伐，他也有些好奇傾國公府專門遣人送來的東西是什么。沒幾步路年玉鬢就看到這客廳里的不是別人，是傾微的貼身侍女端娘。

　　“大人親自吩咐的節禮，奴兒現在送到大人手里算是完成使命了。”

　　年玉鬢打開端娘奉上的盒子，里面是一雙官靴。

　　“奴兒以前家里是開成衣店的，便靠著目測估量了大人的鞋碼，若大人不嫌棄，就寢前試一試大小。”

　　年玉鬢剛開始也以為只是一雙仿官靴樣式的靴子，可他眼尖發現這鞋后邦鑲嵌的并非尋常玉石，而是兩顆碧色垂棘，便也推斷這靴子還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