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客棧里,空無一人。
大部分人都上山觀戰了。自從那一次出事后,煉書大會再也沒有出現過什么意外,所以在江湖上年輕一輩的高手對決的誘惑下,很多人又重新上山觀戰了。
而那不愿觀戰的小部分人,或是已經回去,或是在山下的集市里瞎逛,尋摸著買一些好東西。
春分打開門,讓屋外清新的空氣透進來。她很喜歡這樣安靜的時候。
這幾日龍舌都不曾上山,除卻一日三餐外,只是時而在屋里靜坐,時而到院中走走,無趣時便提來一桶水,將寶刃擦得又光又亮。
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二)
最后一場,塵埃落定。
于休慢慢放下手。
全勝,而且還贏得漂亮。
于休環顧回周,臉上卻沒有一點欣喜的表情。這幾日她都沒有在觀眾中出現過,她去哪了?她為什么還沒有來?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對手已經認輸下臺,他再次確認觀眾中沒有她后,只好準備走下臺。
在他轉身的剎那,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后。那身影如一只落日下的孤鴻,不帶半點仙氣的“飛”來,就那么實實地落在臺上,很明顯,來人沒有仙力,卻偏偏讓人感覺那么深不可測。
“在下龍舌,特向閣下約戰。”聲音清亮,其中所含的充沛的內力,將聲音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眾人一片嘩然,這是來踢館的。
于休的表現無可挑剔,守書派今年無論怎樣評價,于休都將是第一。此人此時來踢館,怕不是腦子出了什么問題?
窮書生心中雖了然幾分,卻也不免疑惑。
“明日?”于休問道。
“好。”龍舌爽快答應。
(三)
夜。
今夜的星空很是明朗,細細碎碎的星辰如同一朵朵散落在絲絨布上的小花。星輝灑滿大地,同樣也自追凌派小院里的那棵梧桐樹樹葉上流瀉下來,斑斑點點,如水波粼粼。
院內,有一張門始終是緊緊閉著的。
“他出來過嗎?”領隊長老問身邊的弟子。
“于師兄自從比賽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里,沒有出來過,”那弟子疑惑道,“前些日子便聽師兄們說過,那分明是一個沒有半分仙力的女子,于師兄又為何將他視作大敵?”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隨他去吧。”領隊長老嘆了口氣,轉身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四)
晨,天大明。
于休緩緩吐出最后一口氣,推開房門,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著對戰臺的方向走著,每一步都走擺很踏實,很穩,就像他過去的那十幾年所做的一樣。
他的確天賦異稟,但今日的于休,靠的不僅僅是天賦,還有過去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努力。
對戰臺上,那一身黑衣的女子早已在臺上相候了。
臺下的人比昨日還多。聽說了這一出,許多沒來的人也再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顧可能會發生的危險上山了。
在大多數人的心中,這場對決的結局早已注定。他們只是好奇,一個毫無仙力的女子,又有什么能耐敢挑戰守書榜上第一的高手?
只有窮書生凝著眉,望著臺上那一襲黑衣。他想起了一個人,和眼前這人很相似。五十一年前也是這般毫無仙力,一襲黑衫而來,挑掉了守書榜上原本第一的高手。
那人正是林環姑,可是按年紀算,林環姑就算還在,也應該是一個白發老婦了,又如何和眼前這個年輕俊俏的女子聯系在一起?是傳人嗎?不,不可能,因為這世間只有一個林環姑。窮書生思索著。
這個傳說很多人都知道,但清楚那場對決細節的人卻并不多。因為當年能看清的,如今或已仙去,或已老了。而且那而對決之后,其中一個人便就此隱沒,再也尋不到蹤跡。
于是,傳說就真成了傳說。
窮書生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地望著對戰臺上。看過今日這場對戰,他應當能尋出一些蛛絲馬跡。
于休走至臺上,手中已握了一支普通荷花。一反常態,并沒有用更好的金枝牡丹。
龍舌不以為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霎時,一道白光從青天之上一引而下,化作驚雷將整個擂臺罩住。游離在雷幕邊緣的閃電將地上的沙土激得四散飛起,擊在眾人頭臉,如刀割一般,眾人忙抽身后退。修為較低的人,甚至被這一陣沙塵擊得跌倒在地。
而那風暴中心的龍舌毫發無損,一把平平無奇地刀,竟然就在這雷幕中辟出了一片域外之境。
驚雷之后,還有狂風。
臺上已不知過了多少招。
眾人均被這一戰的狂風沙石吹得狼狽不堪,各使手段抵擋,只有窮書生紋絲不動,依然目光灼灼地盯著臺上,嘴中還時喃喃念著:“第四十六招,第四十七招,第四十八招,第四十九招……沉魚落雁,雁過長空,空谷幽蘭。”
“蘭言斷金,金石為開,開天辟地……”
“她就是林環姑!”窮書生興奮地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