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街的日子,就在幾位掌柜們閑來無事喝茶聊天聽八卦的日常當中,不急不緩地過去了。那小日子清閑的,連蘇鯉兒都忍不住感嘆:天下太平可真是好啊。
至于這姑娘為何會發出這等感嘆——
那就要歸功于某位大廚的高超技藝了。
要知道,出門在外可比不得在家逍遙,出任務的時候,蘇鯉兒哪有閑心情折騰吃的,都是隨意對付一下便了事了。然而,這一回到葫蘆街,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姑娘天天趕著點兒上提壺小廚蹭飯,一段時間下來,人倒是沒長膘,嘴卻給養刁不少。
“我算是明白葉飛雪這家伙為什么總喜歡上提壺小廚來偷東西吃了。”一日,在午飯的時候,蘇鯉兒半開玩笑地打趣唐昀道,“這廂掌柜的手藝,便是連我這個成日家在這里蹭飯的人看了都眼饞,只可惜我學不來,只會吃……”
唐昀聽了這話,一陣輕笑,順手夾了一筷子蓮藕放到了蘇鯉兒碗里:“這里既不缺會做飯的,也不缺不會做飯的,你管吃你的就行。”
蘇鯉兒沖唐昀一樂,隨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話說回來,重陽是快要到了吧?”
唐昀一想,確實不錯,便點了點頭,道:“鯉兒你莫不是想要去登高?”
蘇鯉兒搖了搖頭,托腮作思索狀:“不是我想去,是我前些日子聽燕燕說了,重陽是個吉祥的好日子,幾位總管盤算著想要給街上的人放一日的假,大家一起出去玩個一日呢。”
“此話當真?”唐昀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應當不假。”蘇鯉兒肯定地點了點頭。
唐昀登時松了一口氣:“那敢情好,這陣子天下太平,街上沒什么人出任務,都在鋪子里頭待著,連帶著我這里的工作量都上去不少,早就想找機會偷個閑了,這下總該能讓我休息一日了吧。”
蘇鯉兒一陣無語。
……
唐昀終究還是沒能躲得懶,當蕭燕燕把一整個葫蘆街的掌柜們都集中在一起,宣布了眾人在重陽的去向之后,這些掌柜們紛紛表示相當樂意。
除了唐昀。
此時,唐昀正苦著一張臉找蕭燕燕問話呢:“總管啊,您老這當真不是在給我加工作量嗎?出去游玩也罷了,這做什么不好,為何偏偏要去野炊啊!”
沒錯,蕭燕燕在先前宣布的決定便是,重陽之日放假一天,葫蘆街一眾還在街上的掌柜一道出門登高游玩,順便舉行野炊。
蕭燕燕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瞧你這話說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葫蘆街上拿得出手的廚子都在你那提壺小廚,難得大家出門玩一玩,你就當是給街上做貢獻了唄!”
這家伙凈會躲懶,除去他自己的吃食,平日里送來街上各個鋪子的飯食,都是下邊的廚工做的,難得有這么好的一個機會,不讓他出點力怎么行!
蕭燕燕暗戳戳地在心里打著小九九,面上益發做出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唐昀推卻不得,最后只得無奈地應了下來。
蕭燕燕滿意地笑了笑。
……
重陽那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對于出行之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天氣了。
一大清早,葫蘆街所有的掌柜便一道出了門,徒步向著既定的地方行去。
重陽佳節,是要登高望遠、賞菊插茱萸的,因此,這登高的地點,就定在了距離葫蘆街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這座小山是西子湖附近最高的一座小山丘,離西子湖亦有著不大不小的一段距離,四周環著其他的小山,遠遠望去,這個明顯比其他小山高出一截的山頂很是顯眼。
眾人一路走一路說笑,沿路采摘了不少茱萸,因著臨安一帶的風俗是將茱萸插在頭上,以辟除惡氣而御初寒,故而幾個性子活潑一些的姑娘先就鬧著要將茱萸戴在同伴頭上,好一陣嬉笑。最后,卻不過姑娘們的“盛情”,一行人頭上或多或少都被插了幾根茱萸,就連平日還算有些威信的幾個總管也沒能幸免,頭上的茱萸隨著人的走動一晃一晃的,乍一看來有些滑稽。
“這東西,真能辟邪?”當趙隨云頭上被幾個“不懷好意”的掌柜們硬塞了幾根茱萸之后,有些不信似的嘀咕了一句。
走在前頭的蘇鯉兒耳朵尖,聽到了,扭頭笑道:“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帶著圖個好兆頭得了唄!”
卻不道趙隨云的神色壓根不見放輕松,悄悄地把蘇鯉兒招到了后面,低聲道:“不瞞你說,我今兒一早醒來,心里頭就有些不踏實,便給自己占了一課,卦象不算太好,這茱萸若是當真能辟邪,興許還能替我擋擋……”
蘇鯉兒一臉懵。
卦象什么的,便是和她說了,她也不懂啊。
好在這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蘇鯉兒耳畔響起:“云叔你做什么嚇唬鯉兒,這些東西虛虛實實,便是連你自己也沒算出個準頭定數過,還弄得這么神秘作甚?”
蘇鯉兒一抬頭,感激地看了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唐昀一眼。
這援軍,來得忒及時了。
趙隨云的話突然被唐昀給打斷了,卻也不惱,搖了搖頭,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地道:“話雖如此,有些事兒還是不得不防哪,好在重陽這個日子不錯,便是當真遇著什么事兒了,也能讓我們借一借光,你們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蘇鯉兒和唐昀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這太過憂心的人,分明是云叔你自己好么。
趙隨云的話并沒有影響蘇鯉兒登高的好心情,這個小插曲,就在她相當放松的心態下過去了。
沒過多久,一眾人就登上了小山丘的頂端。
這座小山丘上樹木繁茂,然而山頂之處,卻是一塊還算平坦的草地。雖說這時節已是秋日,草木零落,小山頂上的草坪也見微黃,但落腳下去,地面卻依舊是松軟的。
蘇鯉兒站在山頂之上向下望去,入眼的是一片深沉的綠色。
臨安府地處江南魚米之鄉,氣候溫暖,樹木少有冬日落葉的,是以,這一帶的小山丘上,如今還盡是綠的。
忽聞身側一陣喧嘩,原來是蕭燕燕在招呼眾人,祈福的時候到了。
蘇鯉兒隨眾人一道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許下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