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并不知道海倫娜和安娜的私下談論。這會兒他正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趿拉著拖鞋往餐廳溜達呢。

　　一進餐廳，陳楓就看見了餐桌邊的胡德。

　　長長的餐桌足夠五六十人一起用餐，但現在卻空蕩蕩地只有胡德一個。一身黑西裝的胡德正不慌不忙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耀眼的金發束成一束馬尾。兩個推著餐車的女仆筆挺地站在她身后。

　　見到陳楓走過來，女仆趕緊幫他拉開胡德旁邊的椅子、放上餐巾和早餐。

　　胡德抬頭看了看陳楓的臉，似笑非笑地問：“聽說你后院起火了？”

　　陳楓尷尬地笑道：“沒什么，一個小誤會而已。”

　　胡德聳聳肩：“以后慢慢就會習慣的。”

　　呃……這意思是說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修羅場”嗎？

　　陳楓摸不透胡德的話中是不是有其他意思，趕緊岔開了話題：“你們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路上順利嗎？”

　　“下半夜進的港。沒遇到什么麻煩。”胡德舉杯抿了一口紅酒，“這次戴維德收購了一家破產的煉鋼廠送來。因為設備拆卸需要時間，所以他先把人送了過來。不過，有了這些工人之后，設備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楓也很是開心。

　　目前建造系統的產能大部分都消耗在各種金屬礦的提取上了。這其實是個相當大的浪費。

　　因為限制建造系統產能的主要是兩個條件：一個條件是系統能量爐的功率；一個是系統打印產品的速度。

　　從礦石中把金屬元素分離出來需要消耗大量能源，因此能量爐功率是瓶頸。目前陳楓的鐵元素提煉速度只有每天不到一萬噸。

　　如果能夠大量獲得簡單冶煉后的金屬，那么建造系統能耗就會很低。此時制約建造速度的就只有系統打印產品的速度了。

　　而用系統打印一般產品的速度，大約是冶煉速度的十倍。

　　打個比方——如果現在有足夠的生鐵等初級金屬原材料，陳楓可以在兩天之內給現在的九名艦娘全部更換一次艦裝。

　　由此可見一座鋼鐵廠對陳楓有多大好處。

　　于是陳楓馬上決定修改今天的行程，中午再去安娜那邊。

　　早餐之后他就先和胡德一起前去會見了這批鋼鐵廠的管理者和技術骨干。

　　這個鋼鐵廠本來就是因為技術落后、產品質量低而破產的。所以這些人的技術力量也不高，只是一線工作經驗比較豐富罷了。因此在工廠破產出售的時候，他們的未來很不樂觀。

　　但是戴維德卻與他們簽下了十年的合同，并且付了大筆定金。條件就是需要他們隨工廠搬到這個偏遠的小城來工作。所以他們對這位慷慨的雇主很是感激。

　　不過陳楓可以很容易從互聯網上查到鋼鐵廠的設計資料，卻很難了解到那些僅存在于技術工人頭腦里、口耳相傳的經驗。所以他現在需要的就是這些工廠一線的人員。

　　當陳楓把自己的鋼鐵聯合體規劃圖擺在桌上的時候，這些人頓時犯了難。因為他們從沒有見過這么奇葩的煉鐵生產工藝流程。

　　人類用鐵礦石煉鐵煉鋼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也嘗試過了很多種生產工藝。

　　現代大多數鋼鐵廠里，從鐵礦石到生鐵的過程都是在高爐里完成的。基本的化學原理就是用焦炭來還原鐵氧化物，然后產生二氧化碳和生鐵。其中的反應原理和高爐生產過程在中學化學課本里就有詳細的介紹。

　　之后雖然又產生了一些其他的煉鐵方法，但都沒有跳出用碳置換鐵的基本原理。

　　然而在陳楓的這份規劃中，卻是要用氫氣煉鐵。

　　雖然原理上氫氣確實可以把鐵從礦石中置換出來，但以前卻從來沒有人這么做過。

　　這不僅是因為氫氣昂貴、危險、難以獲取和儲存，又難以控制。還因為高溫下氫原子很容易融入到鐵水中。

　　在鐵水凝固之后，其中溶解的氫原子會造成一種叫做“氫脆”的現象，搞不好鋼鐵就會變得像玻璃一樣易碎。

　　既然有這么多的問題，這位雇主又為何不用便宜好用的焦炭，非要用氫氣呢？

　　這些在鋼鐵廠干了一輩子的老技工都有些為難了。

　　他們既怕第一次見面就得罪了未來十年的雇主，又怕今后生產不出合格的鐵來。真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

　　陳楓很清楚他們在擔心什么，但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選擇的這個生產方法。

　　菲南是個海底火山形成的群島。因此島上有相當多的金屬礦和非金屬礦儲量，并且很容易開采。

　　但煤礦是古代植物殘骸形成的，需要長期穩定的地質條件。因此地質活躍的菲南極度缺少煤礦。只在南部的蘭緬島上有零星幾處煤礦，而且還是不適合煉鋼的褐煤。

　　菲南的鋼鐵行業用的焦炭全部是從國外進口的。

　　但是這些海上航線幾乎都在聯合帝國的控制下。陳楓一旦開始大規模進口焦炭，就必然要面對聯合帝國的封鎖禁運。所以他必須尋找一種不依賴煤炭的煉鐵工藝。

　　不過政治上的事情并不適合對這些雇員說，所以陳楓也沒有多解釋。他只是再次向技工們強調了自己就是要用氫氣煉出鐵來。至于鐵的質量和用途，他們不需要考慮。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技工們雖然有滿腹的問題，卻也只能先按雇主的要求開始研究了。

　　陳楓的煉鐵工藝，其實并非純粹異想天開。這個時空已經有了一種不使用煤炭的煉鐵方法——氣基直接還原法。

　　氣基直接還原法使用的原料是天然氣，而非煤炭。在一些缺煤炭、多油氣資源的國家，經常會使用這種方法。并且它還有生產效率高、能耗低、操作容易的優點。

　　在較為常用的Midrex豎爐法中，首先要把天然氣中的甲烷通過催化裂化變成一氧化碳和氫氣1:2的還原氣。然后在豎爐里用還原氣把球團或塊礦直接還原成純度92%的海綿鐵。

　　與Midrex豎爐法稍有不同的是：陳楓直接用純氫氣作為還原氣體，所以省去了天然氣催化裂化的過程。除此之外幾乎完全一樣。

　　至于氫氣的來源，則是電解水。將直流電通過稀氫氧化鈉溶液，就可以把水分解成氫氣和氧氣。這就是堿性槽電解水制氫的工業生產方法，電解效率可以達到70%~80%。

　　煉鐵豎爐的廢熱可以用于海水蒸餾提取制氫所需的純凈水。

　　電解水需要的電能來自于核電站。

　　經過之前的蟲巢任務，陳楓手里已經有了沸水反應堆核電站需要的科技圖紙和核燃料。

　　甚至核電站、制氫廠、鋼鐵廠的選址和規劃都早已做好了。

　　可謂一切具備，只欠東風。

　　現在只需要這些熟練技工把細節檢查豐富起來，陳楓的鋼鐵聯合體就可以開工建造了。

　　按照這個規劃，一座百萬千瓦的核電站就可以支撐每日八九千噸鐵的產量。

　　而在陳楓的計劃中，未來的金素帕鋼鐵聯合體將有八座核電站，日產鋼鐵七萬多噸。略高于舊時空意大利的鋼鐵產能。

　　…………

　　與此同時，溫泉別墅的一處偏僻的儲藏室里。粉色頭發的貓娘正把臉埋在海倫娜的胸前哭得稀里嘩啦。把海倫娜的襯衣都打濕了。

　　“好啦好啦，”海倫娜溫柔地拍著拉菲的背，“他沒有責怪你哦。”

　　拉菲這才抽泣著抬起了頭：“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們都知道的。所以沒有人怪你啊。”海倫娜仔細地用手絹擦去拉菲臉上的淚水，“別哭啦。你看都變成花臉貓了。”

　　海倫娜柔聲勸慰了一會兒，拉菲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拉菲靜靜地靠在海倫娜胸口，海倫娜摟著拉菲的肩膀。姐妹倆相互依偎著坐在黑暗中，良久沒有說話。

　　又過了好一會兒，海倫娜輕輕開口說道：“拉菲，姐姐遇到了一個難題。你愿意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