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軟應承
韓子臣常年習武,感官一向敏銳,聽到懷中傳來的小聲啜泣,他身體一僵,摟著她的手微微收緊。
從來都帶著笑的俊朗面容也沉了下來,嘴唇輕抿,墨黑的眸中滿是心疼。
自幼寵著護著的人,向來都是肆意清冷的,這般在他懷里委屈落淚的情形簡直就是屈指可數,上一次惹她哭還是十多年前,阮興不準她學驗尸,她憋著一口氣絕食了三天,在自己得到消息匆匆跑來,原本還面無表情坐在床上的小姑娘一見到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邊哭邊抽抽噎噎的告狀,惹得他也跟著哭。
后來還是阮興心疼她,才準了她的要求。
一晃十多年過去,昔日粉嫩嫩的女娃娃長成了名震一方的青衣判官,常年掛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清淡的眸子一掃能嚇退一幫人。
可只有他知道,看似過得比男子還肆意的青衣女判官,骨子里,還是那個會為了要學驗尸絕食大哭的小姑娘而已。
韓子臣越想越難受,眼中的自責憐惜幾乎要溢出來。
“我快要喘不過氣了。”悶悶的女聲自懷中傳來,阮梓寧掙扎了兩下,從他懷里探出了頭。
一向清冷的眸子水潤潤的,眼眶還有些泛紅。
韓子臣側開了頭,松開她,從袖子里透出一方帕子扔了過去,嫌棄道,“多大人了還哭,給我衣服都弄花了。”
阮梓寧握住帕子,怒道,“我才沒哭,誰讓你發瘋摟我那么緊,都快被憋死了。”
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阮梓寧水潤的眸子掃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的反駁。
“死鴨子嘴硬。”韓子臣嘀咕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阮梓寧聽見了。
“我哭了怎么了,礙著你事兒了?總比你十歲還尿床強。”阮梓寧隨意的擦了把臉,把帕子塞回他懷里,瞅見他陡然變得僵硬的臉,翹了翹嘴角,“放心吧,我會替你保密的。”
韓子臣這下是真的悲憤了,這就是自幼青梅竹馬的不好,有什么糗事對方都門清,“小寧兒,”韓子臣磨牙,“你要是再敢提這事兒我就不幫你了。”
“你能幫我什么?”阮梓寧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她承認她現在就是心情不好要發泄,韓子臣純粹就屬于撞槍口上了。
“嗯哼,”韓子臣雙手環胸,瞇著眼“你最想做什么。”
“我當然是,”阮梓寧話說一半突然一頓,狐疑的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韓子臣挑了挑眉,將剛剛她說的話還回去,閑閑道,“我跟自己不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這兩天勞心勞力的陪著你,連口熱飯都沒撈著,我琢磨著可能是真生病了腦子不大好使,”韓子臣懶懶的揮了揮手,“小寧兒,哥哥我回去看病去了,就不擱這兒礙你的眼了。”
“不行,你給我站住。”阮梓寧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的袖子。
韓子臣背對著她,嘴唇勾了勾,轉頭卻一臉不耐,“不是你讓我走的嗎?”
阮梓寧心中著急,見韓子臣這樣子就知道他是有意逗她,也不端架子,“誰說我讓你走了?”
“嗯?”韓子臣斜了她一眼。
阮梓寧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十分麻溜的道歉,“我錯了,我不該亂發脾氣。”
別看她素日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實則深諳何為識時務者為俊杰,用韓子臣的話說,翻書都沒她變臉快。
韓子臣沉吟了一下,“叫聲好哥哥來聽聽。”
阮梓寧白眼一翻,一巴掌招呼過去,“別得寸進尺。”
韓子臣本來就不生氣,知道她是真著急了,也不再逗她,嘆了一聲,“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算是栽你手上了。”
阮梓寧扯著他袖子的手用力,仰頭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準我去順天府了?”
想到昨晚老爺子的耳提面命,韓子臣苦著一張臉,他怕是腦子抽了才會應承下來,這要讓老爺子知道他幫著阿寧去順天府,只怕能打斷他的腿。
可是――
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想要反悔的話在嘴邊溜了一圈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韓子臣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跟你一起去。”
“我身份文碟還在縣令那兒呢。”
“都交給我,我來辦。”
“可是,”阮梓寧高興過后就又些遲疑,“你確定你方便跟我一塊兒去?”
韓子臣不是不穩重的人,從他那天的話中可以推出他絕對是遇上了麻煩,不然也不會這個時間回來,要是為了自己事讓他置于危險之中,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見的。
“不用你陪,我一個人可以的。”阮梓寧瞅了他兩眼,道,“我只是去找個人,又不是去殺人放火,不會有什么危險的,再說,我也沒那么不堪一擊。”
這倒是實話,雖然阮梓寧只是一介女流,但光那一身用毒的技術就足夠她自保了。
韓子臣笑了笑,又順手揉了兩把她的頭發,“現在那地方亂得很,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到底不方便,說陪你去就陪你,放心吧,你哥我沒什么事的。”
“最遲明晚,我來找你,有什么要收的趕緊收拾,”韓子臣想了想道,“把你搗騰的那些瓶瓶罐罐帶上,萬一用得著呢。”
那一柜子小瓷瓶里裝的可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兒,阮梓寧瞥了他兩眼,點了點頭。
“小寧兒,你這次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韓子臣斜覷著她,“我可是冒著被我爹掃地出門的危險幫你的,就說你要怎么報答吧。”
“以身相許要不要?”一樁心事了結,阮梓寧也有了閑心開玩笑,雙手環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閑閑道。
“別,”韓子臣忙擺手,“我可供不起您這尊大佛,還想著多活兩年呢。”
就這姑娘,以后誰娶誰倒霉,韓子臣語重心長的勸道,“阿寧啊,你可還有些姑娘的樣子吧,我怕你以后真就嫁不出去了。”
阮梓寧瞥他一眼,“那正好,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
這種話從小到大她聽得多了,壓根就沒什么感覺,她又不是真的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子,將嫁人看得比天還重。在她看來,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干自己想干的事兒沒什么不好。
“別瞎扯了,趕緊回去想辦法把事兒辦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阮梓寧開始毫不客氣的趕人。
“過河拆橋也不帶你這樣的哈。”韓子臣頓時不滿的嚷了一聲,卻也真沒打算繼續在這兒逗留,剛腦子一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他還得回去好好盤算盤算。
又叮囑了兩句,韓子臣才告辭。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阮梓寧勾了勾唇,其實就算韓子臣不幫她,她也能走,只是要稍微麻煩一些而已。
現在看來,刻的那些印章是派不上用場了。
阮梓寧心情頗好的挑了挑眉,轉身朝屋里走去。
韓子臣提醒的不錯,是該準備些小玩意兒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