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聲，筆掉在了地上。

　　心中雖慌亂，但臉上卻盡力維持冷靜，樓淳音將筆撿起，又扶了錦葵一把，溫聲道：“你別急，先坐下，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我說清楚。”

　　錦葵抹著眼淚，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剛才摔得太狠，這會兒才感覺到痛，她一邊揉著膝蓋一邊道：“奴婢剛才聽酒樓的伙計小順子說，有客人在聚賢莊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吐了幾口血就死了，仵作來驗尸，也沒驗出個所以然來，大少爺和老爺是酒樓的東家，要對這事負責，于是，京都府就派了衙役來，將大少爺和老爺一起帶走了，說要等結果出來，再行定罪。”

　　定罪？

　　這兩個字一從錦葵口中說出，饒是心理素質好，樓淳音也忍不住暈了暈。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若那人真是因為吃了聚賢莊的東西一命嗚呼，那樓老爺和樓遠怎么都逃不掉，就算不砍頭，也是要流放邊關的，不論哪一種結果，對樓家而言，都是天塌地陷的滅頂之災。

　　“你還打聽到什么？”穩了穩心神，樓淳音再問。

　　錦葵搖頭：“小順子說的也不清楚，奴婢當時聽了這事，只顧著心急了。”望向樓淳音，滿臉的驚恐無措：“小姐，我們現在要怎么辦？總不能什么都不做，讓他們一只關著老爺和大少爺吧。”

　　怎么辦？她也想知道怎么辦，前世的時候，因為各種經濟糾紛，她也出面替公司打過不少的官司，卻從未打過人命官司，一時半刻，也有些六神無主。

　　錦葵小心翼翼看著她，提議：“要不，我們去找太子殿下，也許殿下有辦法幫我們？”

　　“不行！”想也沒想，樓淳音立刻拒絕。

　　“小姐，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奴婢知道您一直在怨恨太子殿下，不愿意低聲下氣去求他，可現在能幫我們的，只有太子了！”錦葵壯著膽子勸道。

　　她卻還是搖頭：“不，能幫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即便北冥齊燁愿意看在從前的情分上幫她，在沒有證據證明樓家清白的情況下，也是徒勞。

　　“那……那我們去求夙王殿下。”自打聽樓淳音說，除夕那晚北冥輕救過她之后，錦葵便對北冥輕改了印象，覺得他應當是個好人。

　　去求北冥輕么？

　　或許，以他的能力，真的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但不知為什么，她也不愿意去求他。

　　他曾說過，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即便北冥輕出面，也不過是保住樓遠和樓老爺的性命，樓家的清白，始終無法證明。

　　“錦葵，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你幫我去辦。”深吸口氣，看向錦葵。

　　“小姐您說，不論多難，奴婢都會盡力去做。”錦葵信誓旦旦道。

　　朝窗外看了眼，沉聲道，“不管用什么手段，這事一定不能傳到我娘耳朵里，知道嗎？”

　　錦葵張了張嘴，顯得很是為難：“這……恐怕……”說了一半，又忽然轉為堅毅神情：“好，奴婢一定不辜負小姐，就是死了，也要保住這個秘密。”

　　樓淳音搖搖頭，苦笑道：“沒那么嚴重，能瞞就盡量瞞著，什么死不死的，我們樓家還沒走到絕路呢。”

　　錦葵認真點頭：“奴婢相信小姐。”

　　看著錦葵那依賴信任的眼神，她心底卻是一陣黯然。

　　話說得輕松，可真做起來，卻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樓家現在沒有走到絕路上，也是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手一揮，將桌上正在練習的字帖草草收起，取下衣架上的斗篷：“我去一趟京都府，你待在這里，我娘若是來找我，就想法子編幾個借口搪塞她。”

　　這不是叫她撒謊嗎？錦葵可從來沒做過撒謊的事情，她為人老實，在樓淳音身邊伺候的這些年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謊話，說謊對她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世上最困難的事情。

　　見她臉上似有為難，樓淳音安撫道：“這不是欺騙，這是善意的隱瞞，總之是件好事，你別有心理負擔。”

　　這么一說，錦葵果然心里好受多了：“小姐，讓柱子跟您一起去吧。”說完，就要去喊名叫柱子的小廝。

　　樓淳音將她攔住：“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嗎？這事不宜聲張，咱們府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見她態度堅決，錦葵只好道：“小姐，那您小心點，快去快回。”

　　點點頭，樓淳音裹緊斗篷，又拿了幾顆銀錠子揣進懷里，趁著四下無人，從邸宅的側門離開了。

　　到了京都府，果然遭到刁難，不讓她去探監，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子，碩大無比的銀錠擺在那，獄卒這才肯松口放她進去。

　　冰冷的牢房又黑又潮，一陣陣陰風襲上身體，即便裹著斗篷，依舊冷得直打哆嗦。

　　樓遠倒也罷了，樓老爺上了年紀，加上本來就有老寒腿的毛病，在這種地方被關上幾天，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樓淳音聽著空曠牢獄中發出的腳步聲，心情越發沉重了。

　　到了關押二人的地方，樓淳音一眼就看到來回在狹窄牢房中踱步的樓遠。

　　“大哥。”

　　樓遠猛地轉身，看到她，先是一喜，隨后又轉為滿面憂愁，“小妹，你怎么來了？”

　　樓淳音目光急切地在另一側牢房搜尋：“爹呢？”

　　樓遠咬著牙，一拳打在牢房的欄桿上：“被帶走審訊了！”一邊說，一邊強忍眼底淚水。

　　樓淳音聞言大驚，樓老爺那身子骨，怎能經得起拷問：“那大哥你……”后面的話沒有再問，牢房里光線雖然昏暗，卻還是一眼就看到樓遠裸露在外的手腕上，那一圈猙獰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