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風清。
霞光明。
煙斂云收,婀娜娉婷。
林間枝葉撲簌響,落花留溫情。
今日銀笙起了個大早,趁著最后一道曦光還未破開云層,幾個閃身來到泉譚邊,化出螭龍扇,看著扇面上獨缺一角的赤玄螭龍若有所思。
這柄螭龍扇是自己養傷期間,帝尊贈予自己作防身用的法器。自己對這扇子自是不陌生,當初與日及去妖界奐枯林救蘇木時,自己向帝尊討要的法器,正是手中這柄螭龍扇。
原本自己只當它是柄扇子來使用,結果被蘇木瞧見,惹得他對自己好一番嘲弄,大抵都是埋汰自己暴殄天物,平白讓這上等珠玉蒙了塵云云。
許是覺得我這人無趣,蘇木沒了打趣的心思,才把這扇子的妙用與自己逐一道來。
他說,這螭龍扇是個懂得變通的法器,若能與其意念相通,以己之意念相控,但凡是能讓人想到的兵器,螭龍扇皆可幻化成自己心中所想的兵器的模樣來,亦如為劍,亦如為簫,威力不減半分。
銀笙闔上扇面,手指捏著扇柄靈活一轉,但見螭龍扇在她手中轉了幾圈,一道青光繚繚散開,一柄泛著森森寒光的長劍靜靜躺于銀笙手中。
乘著此般曼妙的日光,銀笙提劍飛身,于林間迎風舞動,一招一式看似綿軟無力卻凌厲逼人,劍鋒所過之處,木應聲而裂,草應聲而偃。
一個時辰后方練畢,銀笙把劍一收,吐納收式,捏了個凈身決,一身清爽的回到竹舍。
想起今日還未向玄清尊請安,估摸著此刻玄清尊應在打坐入定,銀笙自覺的為玄清尊燃好乳香,取來爐子放在幾案左側溫著酒,又將案幾上,前一日抄錄好的冊子分類擺好,筆墨紙硯也都一一備好,方才在一蒲團上闔眼冥想。
直到蘇木來喚,銀笙就著坐在蒲團上之便伸著懶腰,揉著自己酸痛不已的雙腿。見玄清尊還閉著眼,連打坐的姿勢都不曾變一下,未免擾到玄清尊清修,銀笙輕手輕腳的拉著蘇木到屋舍外。
剛出屋子,銀笙就嫌棄道:“你走路輕點聲,別吵到帝尊。”
蘇木搖頭一笑:“對此,你大可放寬心,帝尊他每次入定都會自封神識,所以對外界發生的一切,皆一概不知。不過我得提醒你,帝尊入定時,千萬不要觸碰帝尊,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亦不可。”
銀笙張口即道:“是會被彈飛嗎?”
蘇木便遞了個眼神給她,讓她自行體會去。
“哦,那你怎的這么快就過來了,鸰要呢,沒隨你一道?”
蘇木斜眼一瞥:“呵,也不知你養的那只蟲子使了什么手段,鸰要如今可是被它哄得團團轉,有事沒事就上你那青淵閣,撒歡兒的追在貳負身后面跑。”
銀笙驚奇:“我家貳負有這等本事,我竟不知,可這與鸰要來接我們有什么關系?”
蘇木恨恨道:“關系大著呢,那只蟲子不知躲哪兒去了,鸰要一門心思都撲在它身上,現在正找它呢,所以今日咱們只得自己隨便找朵云將就將就了。”
都道紅顏禍水,美色誤人,那貳負完全是蛇顏誤鳥。
銀笙立馬有種自家兒子要被拐走的危機感,瞇著眼危險道:“鸰要是雌性還是雄性?”
蘇木不明所以:“鸰要當然是雄性,怎么了?”
銀笙松了口氣:“呼,那就沒事兒,我家貳負那也是地地道道,正經八百的純爺們。”
蘇木:“……”你會否想的有點多,“話說回來,那幾個凡人,你最后怎么處理的?”
“消除記憶,扔出扶荒山。”
蘇木不信:“沒做……別的什么?”
銀笙眸子射去一道冰刀:“那你是希望我對他們做些什么,打一頓,恐嚇一番再施以懲戒,折磨他們的身體,還是直接擊垮他們的精神,或者直取其性命,滅其魂魄。我看起來是那么無聊的神么?誰還不能有點慈悲心,呵,男人!”
蘇木一噎,竟是無從辯駁,突然,他肩膀一聳一聳的笑起來。
笑聲明朗,亦笑得無比暢快:“好,好,好,是我想左了,向你賠不是。聽說這山腳下有個小鎮,名為清客鎮,因酒香好客聞名,不如我請你到鎮上去吃頓酒如何?”
“清客鎮的清客酒。”音色淡漠,寒氣透骨,玄清尊徐徐走到兩人身后,薄唇微啟。
聞聲,銀笙和蘇木齊齊轉身,躬身執禮:“帝尊!”
“名字取得尚可入耳,那蘇木覺得這清客酒,比之日及釀的,何如?”玄清尊沒叫兩人起身,而是進一步向蘇木問道。
蘇木此刻低著頭,沒有注意到玄清尊眼里那一絲似有若無的幽光,恭敬道:“屬下也只是路過清客鎮時,無意中聽那些閑散酒客提到,至于那酒的味道如何,屬下便不知了。不過那酒倒是有‘閑客惹醉清客’的美稱,帝尊可是要讓屬下去買一壇回來?”
“不必,你二人不是正好要去鎮上,本尊閑來無事,便與你們一道去瞧瞧,有著‘閑客惹醉’此等美名的清客酒是何滋味。”
……
清客小鎮,不大,統共就四條街,從街頭到街尾半個時辰便可走完。
小鎮上人很多,除卻土生土長的清客鎮人,亦有慕名而來的行客。因此,當銀笙三人剛出現在小鎮的街上時,街道兩旁無論男女老少,有目光呆滯者,有不斷扔來各種奇奇怪怪東西者,更有仿若餓狼般急撲上來者。
銀笙哪有遇到過這種境況,只覺得這些人好玩得緊,笑呵呵的將姑娘們扔來的東西撿著自己喜歡的抱在懷里,還不忘客氣的道謝,惹得一眾姑娘羞紅了臉,連連向銀笙送來幾剪秋波。
不光銀笙如此,蘇木與玄清尊亦難幸免,尤其是玄清尊,因著不能隨意在凡界使用法力,已經有好多個荷包,好幾條絲娟砸在他身上,更遑論其它吃的用的。
蘇木后背冷汗直冒,雖然帝尊神情淡漠,面上看不出喜怒,但他知道帝尊已處在發怒邊緣。只得盡力為玄清尊擋去還在繼續扔來的東西,以及企圖靠近玄清尊的女人。
待三人好不容易撥開人群于一酒館落座后,玄清尊看著外頭依舊是人頭攢動,面有不愉,睨著蘇木,冷冷道:“這便是你說的好客?”
蘇木啞然,不待他說話,酒館的一個伙計忙上前來問候:“看幾位公子品貌不凡,想必是都城來的吧!”
銀笙單手敲著桌面,臉上是還未退卻的笑意:“聽說你們清客鎮的清客酒很是有名,我們三人路過此地,便想討兩杯來吃吃,看看這閑客惹醉的清客酒有何特別之處。”
那伙計神情一揚:“那你們可算是來對地方了,咱這的清客酒,別的不說,就連都城里的達官顯貴,都會三五不時的讓手底下人來咱們清客鎮采辦酒。”
銀笙輕笑:“有點意思,把你們酒館里年份最久,味道最醇厚的酒拿上來。”
“得嘞!幾位公子慢等,小的這就為公子呈上我們神仙居最好的酒。”